□ 张桂香
每次读许冬林友的文字,总会想起《诗经》里的几句:“野有蔓草,零露漙兮。有美一人,清扬婉兮。”她那一颗颗文字如青草叶儿的露珠,滚在人心尖儿上。又似美人耳坠下垂着的青玉珠子,滴溜溜,青盈盈,晶莹剔透,不着凡尘俗气。
翻开这本《养一缸荷,养一缸菱》,迎面一股草木清香。冬林在这本书里写春来桃杏芳菲,写雨后芭蕉生凉,写富贵牡丹,也写墙角朝颜,写让少年时初试妆的凤仙,也写让中年思归的当归。哪怕是草木凋零,花叶渐退,那她还有寒枝可写……
传说故事中有云,天上有神仙专司人间花草树木荣枯,冬林怕就是被派到人间专门描画人间草木种种的仙儿了。
有一天晚上,灯光下无意间翻到她的《独活》。独活,独活,拥有这样冷寂名字的草却偏是一种药。“独活,其实是那些孤独而坚强地行走在生活边沿处的寻常女子……她们不适合拿来写进戏里,没有浓墨重彩的人生,也拼凑不出完美的故事情节。不管有没有气质,有没有勇气,总得活下去,这就是独活。”读到这句话,眼里那道闸口轰然倒塌……后来每次看,这篇文章我都跳过,不敢再看,不敢再进这篇让人心“痛”不已的文字。
还有一篇文章当和《独活》是并蒂篇,那就是《杜仲那么疼》。如果《独活》的气质是一个着黑衣、面容瘦削的女子,那么《杜仲那么疼》就应当是个穿月白衫的温和男人。我好想把《独活》里的独活和《杜仲》里的杜仲移植到一起,让独活的藤蔓纠缠在杜仲粗壮的枝干上,独活的叶子慢慢覆上杜仲伤痕累叠的皮肤,再在他伤口上开上一朵朵小白花。这样,独活不再独活,杜仲也不再那么疼……
这本书里,还有不少篇目也适合放在一起读。比如《桃花不静》和《梅花不急》。桃花争春而放,颜色俏艳;梅花深冬慢开,冷香暗来。这两篇文字像两个个性不同的姐妹,各有各的好。还比如《清贵》和《寒枝》。吴昌硕画牡丹旁边常画一二寒枝,没有寒枝的“寒”也便没有“清贵”的“贵”,实在是绝妙。还有《中国梧桐》和《与竹为邻》,《海棠好媚》和《素色夜来香》……这些文字在我看来好像玉佩,天生就是一体,却又一分为二。她们藏在岁月里,被冬林一一找到,严丝对缝,挂在裙子上,一迈步就琼音缭绕,环佩叮当。
冬林每一篇文字都针脚绵密,细细织就。如果用刺绣形容,应当是苏绣。苏绣绣前把一股丝线一分再分,分得越细,绣品越逼真。她的文字细,细到让人觉得她的心是七窍玲珑。有时我想,她从前世到今生来,一定没喝孟婆汤,否则怎么活得那么清朗明白,心如静水。
“邂逅相遇,适我愿兮。”冬林的文字“适我愿”。只是,她把我想写的都写透了,我以后写什么呢?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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