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黄超鹏

　　猪年猪价一路上涨，二师兄可谓是出尽风头，成为国民口中又爱又恨的动物。朋友们谈笑道，吃不起猪肉，咱还可以去养猪，看猪跑嘛！我含笑不语，心道，哥不单见过猪跑，年少时还养过猪。

　　小时候，市场经济不像如今这般繁荣，物质匮乏，加上家庭条件并不宽裕。乡下人想吃肉，多得自己养猪，养肥了过年过节便请人来宰杀，才能让全家过一回嘴瘾。所以，那些年似乎家乡人家家户户都有养猪。记得爷爷家住在旧式的大祠堂里，祠堂分住四五户人家，祠堂前有一小片广场，靠墙的空地被围了起来，用石条围格成一格格的猪圈，连猪槽都是石做的，经久耐用，可以用好几代人，圈上面再盖上瓦片，遮阳挡雨，透气干爽，冬暖夏凉，成为猪的安乐窝。

　　养猪可不是件易事。每天得一大早起来喂食，打扫猪圈，将昨天晚上猪拉的猪屎收拾起来，放到猪圈一角的蓄肥桶里，作为农作物的肥料。吃过饭，再将猪从猪圈里赶出来，沿着乡路到溪边放猪。放猪的差事常落到孩子们头上，我们会挎个带长柄的竹畚斗，一手拿一根带拐头的长木棍，又被唤作勾屎棍，样式有点像高尔夫球棍，两样工具的作用是方便赶猪时，跟在后面一边回收猪屎带回家蓄肥，畚斗平放，棍子把粪当球对准一勾，轻松入斗。当真是肥水不流外人田也。不过，调皮年少的我们常只顾着嬉戏，而甚少理会那些散落路道的‘黄金’。胆大的男孩会骑上自己的猪背上，想象是电影里坐在马背上的大将军，指挥千军万马，其实现实是大家挥舞着勾屎棍互相打架玩闹；要不就将矮矮的猪背当作跳马鞍，一阵助力小跳，看谁跳的猪背高跳得远。一路玩到溪边，将猪群撵下浅浅的溪水，朝猪身上泼水，洗洗它们身上的污垢与臭味，顺道让它们喝下水。然后，就让猪自由自在地走一会，吃吃田野里的猪草或浆果。

　　要是那个孩子贪玩，一不小心让自家的猪啃食了别人菜地里蔬菜，回家必受到大人们的责骂，最大的惩罚可能是去挖一筐猪草送给邻居家赔罪。猪爱吃菜，家乡最常种的厚合菜与番薯是作为猪的主菜。厚合菜叶梗粗厚，多汁多纤维；下过雨后，番薯叶就疯长，人们留下番薯当口粮，番薯叶跟藤则成为猪的口粮。两种菜可给猪生吃，也可以与剩饭剩粥同煮，煮热了再倒入桶里搀上粗糠等饲料，搅和均匀便倾入猪槽内。养猪养鸡是乡下人处理剩菜剩饭和多余作物的一种智慧，既不浪费食物又可以得到额外的经济来源。

　　猪出栏那天，是家里最热闹最喜庆的一天。凌晨四五点，早早约好村里的杀猪佬天意伯就跟父亲把猪赶出圈，母亲将灶火烧旺，煮一大镬热水备用。只见天意伯一个干净利落的下压将猪头紧紧摁住，父亲帮忙在后面压住脚腿，手起刀落，快狠准地捅进猪耳朵后的脖子里，然后将猪的两只后脚吊在大门的铁环上，下面放桶接猪血，一边就着热水刮净猪毛去除污垢，开膛破肚，没几下功夫，天意伯便处理得干干净净，分成两边，塞进车后的两个竹筐里，载到市场去摆卖。每次杀猪，杀猪佬一般会根据与主人家的协定，留半盆猪血或一些猪杂猪肉。我家常只留下些猪杂，母亲便会煮上一锅热腾腾的猪杂粥来犒劳大家，没有下味精鸡精，那鲜味，鲜得舌头都要掉下来，终身难忘。

　　在那个年月，伯父最常说的一个笑话，就是挪揶奶奶以前小气，杀猪时总只是留猪血，其他都拿去卖钱，然后煮一大锅猪血粉丝填饱大家的肚子。充满温情的谈笑，侧面证实了乡民们的日子一年好过一年。再到如今，人们生活水平日益提高，卫生环境更是一日千里，大家家中不再养猪，猪全拉到检疫合格的集中屠宰场内处理，仍能天天吃上新鲜卫生的猪肉，且吃得更加放心更加省心，这是时代的进步，亦是国家改革的成果，更是无数个小家的大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