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山黑水间，一苍鹰低飞盘旋，猎人老佟头指顾，此新熬者也！被执之初，甫成年，喙曲而锐，趾具钩爪，逐脱兔，掠飞雀，猛鸷异常，熬之三日夜，始脱野性而归化焉！余曾闻熬鹰之惨烈，固未睹，闻亦未详，便邀述，一快耳读也。

　　噫嘻！那物端的了得。一之日，暴烈悍野，爪不停挠，喙不停唳，绳网外有羊肉清水，彼未稍顾，意殊不屑，见吾等行来，辄扑击，羁足之铁链纠纷，碰撞之噪声乱耳，一跌再跌，屡踬屡起，犹怒目相向，仰天悲唳，待入夜，寒风袭来，篝火在侧，吾等不睡，彼亦无眠，相对血红眼。二之日，怒且躁，戾气升腾，煞气郁结，盖饥饿之感生焉，吾等伪为奉肉，彼竟扑人，巨翅大张，惊风横扫，人为之趔趄，移时仍不顾肉，以喙击链，噼啪爆响，喙血淋漓，点点斑斑，至夜幕笼黑，始失神，茫然无依，然犹与人对峙竟夕。三之日，喙如墨染，血痂黑硬，血淤竟塞鼻，于是戾气散，煞气消，阳光下疲躯难负重荷，铁无响，眼半合，昏欲睡，吾等不敢懈怠，长木撩拨，毋使安眠，彼无可忍，盛怒重聚戾煞之气，却如无芒刀，毕竟走失底蕴，唳啸喑哑，惟余悲凄，夜幕再降，人以录音机造境，骤时风吟水响，俄而走兽之啸吼嗥叫，由远及近，彼闻之肃然，敛毛羽，近篝火，瑟缩畏葸，一至颤栗不已，眼神顿改向日之桀骜，尽露乞怜意，吾等窥得时机，迅即入网围，揽彼在怀，抚之，摸之，梳之，理之，白头及身，反复者三四，彼若依人小鸟，舒展躯体，柔顺温良，吾等更将肥羊嫩肉托之掌心，彼欢然进食，当此际，恩怨俱泯，功德圆满矣！

　　老佟头言罢，一声呼哨，那物箭射而来，立其肘，头戴黑，体披苍灰，目灼灼，遥瞻遐方。余怅然怆然，心中念念：鹰乎！鹰乎！其归化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