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湖北 易虹

　　当新冠疫情汹涌而来，封城封区的命令一下达，不管是耄耋老人还是黄口小儿，统统都宅在了家里。在封城的日子里，大家似乎都暂时失去了从前的社会身份和职务，公务员、教师、IT精英、职场白骨精、工人、农民、学生都回归一个身份：居民。不管你是“空中飞人”还是“十指不沾阳春水”，通通回归一个角色：厨子。

　　从前有人说，“吃饱了不想家”。在抗击疫情封城的这些日子里，好好吃饭显得尤为重要。

　　——在网络，一个武汉的新冠肺炎危重症转危为安的患者自述，即使是饭菜嚼到嘴里索然无味，吞下去喉咙像刀割一样，也要忍着剧痛吞下去，因为只有吃饭才能获得营养，争取更强的免疫力才能争取活下去。

　　——在武汉，数万医护人员与新冠疫情搏斗，“疫”线就是火线，好好吃一顿饭对他们来说是件奢侈的事情。媒体报道的采访对象说：我要好好吃饭，吃饱了才有力气继续战斗！

　　——在千万个普通的家庭，吃饭也是最大的现实问题。

　　在我家，我每天把做好的菜发到家族群里，好让爸妈看到我们过得很好，不用担心。又觉得经常晒弟弟最爱吃的饺子是件很不地道的事情，他在基层抗疫一线已经两个月没有回家了。

　　宅家的日子里，家常小菜，一日三餐，厨房里的烟火气让人觉得心里笃定、踏实。没有谁天生是大厨，都是后天的历练。记得小时候，妈妈去池塘边洗衣服，七八岁的姐姐第一次在煤炉子上炒花生米，因为煤的火力不足，花生米倒锅里好一会儿没动静，姐姐很自信地拿锅盖把锅给盖上，说是盖上盖子免得热量散失熟得快。等锅里有动静了再揭开盖子，锅里惊现一堆小黑炭粒子。记得我第一次杀鱼是在亲戚家帮忙，实在破不开坚硬的鱼头，用一把菜刀的刀背敲击另一把卡在鱼骨里的菜刀背时，因为不得法，费了很大的劲，上面用来敲的那把刀硬是被震断成了两截。虽然小时候都糗过，囧过，但并不妨碍我们成年之后都能在灶台前从容不迫地做出一桌家常菜来。

　　封城五十多天以来，朋友圈里的一大亮点就是晒美食，各种技能和产品层出不穷地占领新高地：中式的包子馒头花卷，西式的蛋糕面包披萨，意面PK饺子，红烧肉VS炸鸡腿，人们烹饪的潜能在这五十多天里被最大程度地激发。网上疯传一则名为《解封了》的微小说，说是宅得太久突然解封了很不适应，出门转了一圈不知道干什么好，又不知不觉地走回了家，情不自禁地推开了案板，发面蒸馒头……这则微小说看得让人觉得好笑又心酸，人的适应能力是很强的，虽然最初的宅是不情愿的，但近两个月足不出户，反而习惯了宅，还习惯了蒸馒头。

　　事实上，在封城的这些天里酵母真的成了紧俏物资，我在当志愿者为居民采买的很多天里超市货架上酵母一直都是缺货的。很多人如果不是因为这次疫情，可能一辈子都不会尝试学习发面蒸馒头，但在朋友圈强大的感召力之下又有大把的时间，谁能不跃跃欲试呢？虽然这个技艺在我早已驾轻就熟，但早先的时候我也只能对着储物柜里几袋看似完美实则早已过了保质期的酵母兴叹。不过后来有了喜剧性的转机，同楼栋的邻居和社区的一位工作人员同时给我赠送了一些酵母，打算转赠一些给另一位也需要酵母的邻居时她说她团购到了。除了发面蒸包子、馒头，第一次做红豆包，第一次炸翻粿，第一次羼糖做萨其玛，第一次做麻辣小米锅巴。当少年时期那些难得的美味在我手下重现的时候，心里有说不出的满足和感慨。

　　我的一位朋友，她很高兴地告诉我在这个最长的假期里学会了蒸馒头，我也由衷地为她感到高兴。她是家里的独生女儿，业务上是一等一的好手，从前生活上总是被父母照顾得很好，但她的母亲因病辞世几年了，父亲去年也身患疾病医治了很久才缓过来，现在是她在照顾父亲了。蒸馒头虽然不是什么大本领，但若朋友的母亲泉下有知，也会感到欣慰的。

　　俗语有言，“不蒸馒头争口气”，学会蒸馒头料理好自己的一日三餐，也算“蒸”口气了吧？看着朋友圈铺天盖地的花式面食，我还作了一首打油诗：

　　一样寻常宅数日，

　　因为酵母便不同。

　　包子馒头和花卷，

　　三餐四季样几重？

　　素来敬重那种上班拎着公文包，下班急着往菜市场冲的人，他们一手拎包一手拎菜在马路上奔波的身影，是每个城市惯常的风景。工作与生活，哪头都是重担，哪头都得挑起来。生活除了诗和远方，还有柴米油盐。“上得厅堂，下得厨房”，简单八个字，需要我们用一辈子去实践、求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