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镇焕

　　二姐，这些年来，我一直想和天堂里的你说说心里话，又是一年清明时，此刻最想跟你聊聊。

　　那年那月那夜，你突然发病，全身痉挛，救护车上，阿伯、阿兄、姐夫、细姐夫还有我五个大男人都无法使你一刻消停。你走了，走得匆忙，我们都知道，这对你来说，是一种解脱。

　　自我懂事开始，我便依稀知道你身体不好，不知你岂记得，大姐十五岁那年去挖溪担土，晚上回来，总是向我们几个炫耀在工地的生活是如何如何的好，说有干饭吃，每餐又有一块草鱼。你知道这吸引力对我来说有多大吗？那天晚上，我一直不想睡，待到第二天早上，等大姐一出门，我便跟在她身后，希望跟她到工地去吃干饭吃鱼。而跟在我后面的就是你，你要阻止我勿拖大姐的后腿，但是，年长我八岁的你却跟不上当年只有四岁的我的脚步。要不是遇上熟人把我拦住，你是追不上我的。当你追上我时，见到你是上气接不着下气，好久好久才平静下来。

　　由于当年条件的局限，你的病没到医院检查过，但我还记得，阿伯是隔三岔五带你看医师，近的远的都看了，记得最远去到揭阳，在一医师处拿药散来服用。当时有几人服了那个医师的药散治好了病，包括你的表妹我的表姐。你虽然感叹命苦，终日与药为伴，但说真的，那个时候那种药散，对你还是起到作用的。

　　尽管如此，你还是走了！记得你走的那一年阿伯生日，你跟大姐在洗菜时说道，你一个病人护理一个病人（你的婆婆），你会比她先走的。大姐要你勿胡思乱想，但你一语成谶。你走时，留下九岁的儿子六岁的女儿，那一刻，姐夫哭诉着“家散了”，这是你所听不到的，也是我想告诉你的。

　　你走后，你的家不像姐夫说的散了，还有姐夫这条桶箍箍着。虽然不会散，但也继续艰难了近十年，姐夫后来还有一句话，苦藤生苦果，你家艰苦的日子直到你的儿子初中毕业后出来摆地摊开始好转。你这儿子，懂事又刻苦，一开始踩着三轮车，载着货物，早出晚归，经常是晚上十二点左右才回到家，第二天早上五点左右又出门，一年三百多天，除了下雨天，都出门讨生计。有时雨季太长了，他会央求老天早日结束下雨。其时他最大的愿望是什么？盖房子，和人家一样能够盖上房子。经过几年的奋斗，你的儿子建起了新房子，虽然还难以与人家一样一下子便盖了几层高的楼房，但一层楼高的新房也是新房。几乎凭他一己之力盖起的新房，你说作为你的娘家亲人，我们能不高兴吗？在喝入宅喜酒时，我突然萌生了要写信给你的念头，我想给你分享我们的快乐，我想让你知道你有一个努力刻苦、人识人赞的好儿子，让你欣慰。

　　如果你健在的话，那该有多好，这个时候，你已是家内家外圆满了，你早就是阿奶级的人物了。前些天，你的媳妇为你家添了男丁，你的儿子已是儿女双全的父亲了。他开心得比吃蜜还甜，我们也由衷为他高兴，为你高兴。看着他还是一如既往的拚，我们会代你爱惜，希望他能劳逸结合。

　　二姐，还记得你的女儿么？那时你的身体已经受不了做粗重活，哪怕是提一桶水，五六岁大的你的女儿就可供你使唤了。你会叫她提只小铁桶，从老厝那边帮你提水，供你使用。看着她提水时摇摇摆摆的样子，你总会毫不吝啬地称赞她，那当中透出你多少的无奈，相信只有你自己才知道，你会自嘲说穷人的孩子就得早当家。现在，你这女儿也当妈妈了，你也升级做外婆了。

　　二姐，时光匆匆，那年你一走，距今已二十五年了，你在那边如何，我们不得而知。我们这边又是怎样，你是否知悉。弟弟这些话，相信也难以寄达于你，只是希望你泉下有知，在天有灵，能接收到，收到弟弟感念不已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