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戚思翠

　　上世纪六七十年代，苏北农村还比较穷，吃饭穿衣都成问题。但几乎家家都有一畦韭菜地，而且都是那种身细叶窄、根部紫红、清香扑鼻的土韭菜。那时，我们村每年种稻麦两季，麦收过后，生产队会按人口分一些小麦给社员充口粮。这种原汁原味纯天然的绿色小麦磨出的面粉，做面条、瓦疙瘩、烙饼等，吃起来甚是醇香、劲道。每至春天，韭菜长得茂盛的时候，母亲就会设法给我们改善一下伙食，在韭菜上大做文章。而我最不能忘怀的便是母亲做的韭菜饼。那饼香，仿佛至今还流连于唇齿。

　　“一畦春韭绿，十里稻花香。”春天是吃韭菜的最佳时节，春雨一淋，春阳一照，那春韭似年轻人的头发，蹭蹭地生长，碧绿肥壮，生机盎然。还记得儿时老家两首韭菜谣：“韭菜韭菜就是怪，见到粪水把头摆，咕噜咕噜喝个饱，呼啦呼啦长得快。”“三月韭，绿油油；叶叶肥，人人瞅；唱春光，喜心头。”春回日暖，养精蓄锐一冬的韭菜摇身一变，亭亭玉立起来。那整齐滴翠的叶子，一丛丛，水嫩嫩，绿油油，实在是可爱极了。

　　母亲手拿镰刀，挎着柳篮，去韭菜池割韭菜。她将韭菜择洗干净，切成细末，从鸡窝里摸出几只热乎乎的草鸡蛋，磕破摊炒后切成碎块，放入少量剁碎的猪油渣、盐、香葱、姜末、虾皮等，做成美味可口的馅。然后，用温开水和面揉团，醒上半小时后，母亲开始擀饼皮，包馅，捏边。把铁锅烧热，倒上适量棉籽油，把包好的韭菜饼依次摆好，两面翻烙，直至金黄色。当“火头军”的我，往往第一个品尝到母亲的韭菜饼。母亲的韭菜饼颇具特色：金黄灿烂、皮薄馅多、大小统一、薄厚均匀、外焦里嫩，色香味俱佳！我们围坐在小木桌前，喝一口榨菜三鲜汤，咬一口脆酥的韭菜饼，那真叫鲜香四溢、爽心润口。

　　母亲把韭菜饼一只只烙好，一盘盘端送过来，都被我们风卷残云般瓜分精光，一个个上扬的嘴角上油光可鉴，偶有碧绿的韭菜叶粘在大门牙上，更是惹得一阵哄笑。我们不停地吃，吃得连打饱嗝。母亲就不停地烙，忙得满头大汗，还供不应求。母亲一边擦额头上汗珠，一边看我们滑稽的吃相，脸上溢满了幸福的笑容，草屋里不时荡漾着欢声笑语……那情景，记忆犹新。

　　光阴荏苒，岁月如梭。一晃，母亲离开我们快30年了，但她的音容笑貌时常清晰地浮现在我脑海里，她给予我们无数次的美食也常萦绕于颊齿间。那次回苏北老家，我特地买了韭菜饼吃，一边吃着，一边回想着母亲做韭菜饼的情形，回味着母亲做的韭菜饼的味道，不觉潸然泪下……

　　在那极度饥饿的年代，母亲每次做韭菜饼时，也像端午吃粽子，她只尝一个，硬说自己喜欢喝那馊麦糁粥。当时懵懂世事的我们还信以为真，并暗暗笑母亲好傻！后来长大成家立业，自己有了孩子，方知这是母亲的“美丽谎言”。母亲为了自己的孩子，什么都愿意付出。母亲的韭菜饼包含着对家庭浓浓的情，浓缩着母亲对儿女深深的爱。那是属于母亲的味道，母爱的味道，同时也浸润着浓浓的乡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