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李季

　　田间车水

　　小时候经常玩“田间车水”的游戏。折根树枝在地上画出纵横交错的方格，掐些草茎当做棋子，两个孩子席地而坐，在格子里摆上棋子，喊着“田间车水”，把对方的棋子逼进自己的领地，好比是把对方池塘的水车进了自家稻田里。乡下孩子的游戏也是对劳动的模拟，不知不觉为以后的实践打着基础。游戏很好玩，但车水却是很累人的体力活。

　　水车分为两个部分：传动部分和给水部分，全部是木质的。传动部分包括传动架、传动轮，给水部分有水箱和水叶。传动架有一个横梁、两个立柱，传动轮是水车最大的部分，上面有连接水叶的木齿轮和踏脚的木踏。车水时，先把立柱和横梁连接到稻田边，把水箱由低处的池塘斜放到高处的稻田，再把水叶连接到传动轮上放进水箱里。人趴在横梁上，踩动脚踏，带动传动轮，传动轮带动水叶，清冽的池水就随着水叶进入水箱，由下而上，流进了稻田。

　　车水一般需要两个人，横梁上一头趴一个，一个的脚抬起时，另一个的脚踏下去，配合默契了，很省劲。男人们大多穿着背心、短裤，光着脚，踏水车时，胳膊和腿上结实的肌肉有韵律地闪动着，双脚不停地抬起踏下，像是在跳优美的舞蹈。

　　宋朝诗人陈与义《水车》诗云：“江边终日水车鸣，我自平生爱此声。风月一时都属客，杖藜聊复寄诗情。”水车自古以来就是必不可少的大型农具，我们生产队就有一架水车。土地承包那年，队部的劳动工具遭到哄抢，水车被好几家人分抢了，父亲和我叔竟然把水箱抢回来了。现在我还很奇怪，因为他们都是老实本分的庄稼人，水箱非常长，他俩咋抢回来的呢？这个水箱就放在我家的东屋里，成了我们的玩具，我们捉迷藏经常藏到里面。我们村后来不再种水稻了，浇地也用上了抽水机，这个水箱卖到了垄岗上的稻米产区。水车其他部分的命运估计也和我家的水箱一样吧。

　　农业已急速走向现代化，高兴之余，还是有些怅然，那些虽让人劳累却充满情趣的劳动工具，也正在慢慢消失，留给我们的只剩下了怀念。

　　我们一起来锄地

　　看过豫剧《朝阳沟》的人，应该都会记住拴宝教银环锄地的那一段唱词，“左腿弓，右腿松，心不要慌来，手也不要猛”。这正是锄地的要诀，我第一次锄地，母亲就是这样教我的。

　　我的家在河湾里，田地是沙质土壤，一场雨一场草，锄地成了最日常的农业劳动。雨后的骄阳挂在头顶，我们站在绿油油的庄稼中间，细心地用锄松松被雨水板结的土壤，锄去垄间的草，并躬下身来小心翼翼地剔去庄稼根部的草，仿佛剔去生活中那些琐碎的烦恼和忧伤，让日子和庄稼一起茁壮成长。

　　锄头是很轻的劳动工具。锄是铁打的，三角形，刃很薄，容易吃土，由刃往上渐渐厚了下去，最后收缩成一个洼陷的槽，由一截弯弯的铁柄和锄把相连。这截弯柄很重要，可以节省力气，增加锄的韧劲。锄把都是竹子的，两米来长，被手磨得油光发亮。

　　到北方后，发现北方的锄把是木头的，长不过人的身高。锄头也是铁打的，却是长方形的，比较笨重，远没有我们的锄轻巧实用，不过倒是适合锄他们的粘土地。一方水土养一方人，真是所言不虚。

　　我们种的基本是花、果、瓜、菜等经济作物，向来不敢用除草剂，怕除去草的同时，影响了作物的生长及瓜果的口味。因此，锄地仍是我们最日常的劳作。一年四季，除了冬天，其余三个季节，大部分的时间，我们都在锄地。

　　怀念那些草长莺飞的时节。我们扛着锄，踏着满地的露水来到田间，庄稼上的露水在阳光下闪烁着七彩的光芒，大群的雀鸟在田间飞来飞去，我们戴着别有栀子花的草帽，缓缓移动着锄头，一点一点移动着日影，移动着静谧的岁月。

　　天上的云，淡淡的，淡淡的飘过村庄，飘过田野，飘到了不可知的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