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吴鲜

　　一进入冬季，故乡的麻雀便成为乡村大地的主角。

　　群飞。孑立。原野。天空。枝头。檐下。故乡的麻雀，在冬季的时光里，更多的是在觅食还是在思考？果腹会在哪里？明天又要去哪里？这是一个现实的问题，也是一个不得不面对的问题。爷爷当年，他们那一代人曾因某种人为的因素，将故乡的麻雀当作“四害”之一，加以清除，那时的麻雀该有多可怜哟！一夜之间，它们，曾经的乡村主角，咋就忽的不受待见了呢？逃啊，逃啊，逃往哪里去呢？远离了乡村，远离了原野，颇有着一份背井离乡的意味。此去经年，故乡的麻雀仿佛在一夜之间都消失了。人们在狂热的欢呼之后，渐次冷静了下来，感受乡村大地瞬间似乎缺少了点什么，少了什么呢？少了飞翔，少了停驻，更多留给人们的，只是那：空寂寂的原野，寂寥寥的天空，孤零零的枝头，空落落的耳畔。

　　儿时的我，对于故乡的麻雀，印象颇为深刻。经历过多年的逃离，故乡的麻雀，现如今，好像又都回来了。奶奶说，麻雀其实也吃害虫。是呵！加在麻雀身上当年的罪名可谓深焉。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于世人而言，于麻雀而言，概莫能外。故乡的麻雀哟！这么多年来，它们一直都在小心翼翼地辗转迁徙于故乡的每一个角落，在保全性命的同时，始终还不忘看上一眼，天空之下大地之上，那一路葱茏之上抑或荒芜之下曾经日日飞过的原野。麻雀吃稻子，吃谷物，也吃害虫。这是奶奶当年告诉过我的，也是我儿时的亲眼所见且亲身经历过。乡村，稻场，一群麻雀，又一群麻雀，盘桓于空中，抑或停驻在不远处的竹林与树梢之上，它们伺机而动，随时准备着俯冲而下，倏地掠起几粒稻子抑或谷物，复又闪电般地飞走，待我们一帮看守乡村稻场的孩子们反应过来之时，它们早已逃之夭夭。其实，我们当时也不是太气恼，吃就吃吧，只要不被大人们看见，不被挨骂就行了。至于对麻雀的憎恶，实在是谈不上。也许是我的禀性善良，之于一花一草，一树一木，一麻雀，一小鸟，都是那么地充满着爱心，之于当年的乡村岁月，之于我快乐的少年时光。

　　儿子小时候，也是在乡间长大的。那时，我和妻都在小城上着班，儿子就放在乡间由奶奶和母亲带着。每次回家，母亲都会告诉我，铮铮（儿子的小名）良心好，总是将自己吃的东西分给老太太吃，小伙伴们吃，就连小黑子狗，麻雀，都吃过不少铮铮的东西哩。是么？铮铮不会是在浪费东西吧？不是。他挺有爱心的。他经常手捧着折翅的小鸟回家，放在堂心大桌上，喂米喂水，嘴中还念念有词：小鸟不怕，我会送你回家。哦！我回应了母亲一句，复又问母亲道：麻雀又是怎么回事？母亲乐了，说来可笑，铮铮经常将米缸里的米撒在地上，看着一地的麻雀在啄米，他会高兴地笑得前仰后合，笑过之后，他常常也会奔跑在一群麻雀中间，快乐地玩耍起他幸福的童年时光，带着一颗善良的心，与一群与又一群故乡的麻雀，玩耍在一起，在故乡的老屋门前，在乡村稻场之上，在那一地灿烂的阳光之下。

　　故乡的麻雀，冬日的乡村主角。斯时，一派静穆的雪地之上，一个乡村少年，正睁大着一双慧眼，屏住着呼吸，专注地在用网罩麻雀。这是乡村雪地里的一份工笔写意，还是对于故乡一帧永恒图腾的念念不忘？春天！哦！伟大的春天，来年的春暖花开之时，故乡的乡村大地之上，又必将是一派——春和景明，鸟语花香。故乡的麻雀，定会忝列其间，共同飞翔与鲜活起一个大美的春天，之于故乡，之于大地，之于天空，之于原野，之于竹林树梢，之于房前屋后。

　　故乡的麻雀，它们，永远都是我心中一道永恒的风景。一路走过着，我童年的日子少年的时光，时至今日，我都一直深深地记着它们哩！飞翔抑或停驻，果腹抑或寻觅，收获抑或给予，笑声抑或快乐。之于故乡的麻雀，之于这么多年以来，一直藏在着我之心头恋恋不舍地那份故乡情结——美好的终归是美好，难忘的终究是难忘，哪怕只是面对一只正在飞过我之眼前的那来自故乡的麻雀，我也会感动非常，且一路目光追随，直至消逝在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