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谢娇兰
在周边城市中,我一直喜欢潮州。
喜欢她有故事,也喜欢她的儒雅与开放。
汕头到潮州不过一个钟,但我来潮州,却喜欢宿夜,宿老城区的夜。
西湖边、湘子桥畔、牌坊街等老建筑,都是我喜欢的。
来过多少次,我是记不得了。我记得的只是一种感觉:深深巷子里一个拐角的小庙,抬头望见矮墙里一树开得正旺的石榴花,又或者市场角那个卖糖葱薄饼店前飘动着的小幡旗…… 这些印记,清清浅浅,层层叠叠被收纳在记忆中,总在某一个重逢的日子,被唤醒。我会突然变得小孩般亢奋起来,指认着与同行者说,这地方我来过我来过!当真让我带着去找回某个曾经来过的地方,我却又想不起在什么路上往哪里走了。因此即便重逢也如初遇。
从湿地公园看日落,往回走已是黄昏,盘算着如果这样一直走到韩文公祠,看华灯初上,湘子桥亮灯,敢情最美不过。
毕竟脚力不逮,缩回车里。沿江边一直徐行到湘子桥畔,宿车入广济门。
在牌坊街上,潮州已换上一副夜的盛装。
记得那时宿潮州,在开元寺斜对面的书店淘了一夜书,青春时看书与看风景一样重要。而今旧书店已不复存在,换成别的营生。但我记得打开新书的那个味道,记得倚在书架旁边翻看的那个手势,似乎有一股电流穿心而过,时光“嗖”的一声又回到当下。
沿牌坊街悠行,行到路深处,最喜欢在二目井边那一段打转,停顿。高茂的玉兰花暗香盈送,或有曲艺演奏。古玩店中的中年男人,吹着排箫,对着齐眉高横放的手机屏潮剧唱腔作伴奏,浑然忘我。铺里橱窗摆放的瓷艺塑像,刚好是一组映雪抱琴的古典美女。能把营生做成一种点缀,美意已在温饱之外。
以前来过,看过这里的戏迷唱戏。想起刚才走过路那端,却是“牛仔妹”在唱辣歌。古老与潮流共融一街。
往时行到这里,便会打住,往回走,以为是牌坊街尽尾了。打通这个惯性思维的还是一位叫“潮州角落”的写手,记得在微信平台上读过她的文字,写的都是潮州的烟火人间,文字朴实却充满静气,是我钟意的格调。最撩我心的是关于苹婆花的光影与文字部分。
花开时节,我按图索骥搜索了“中山路”。众里寻她千百度,想不到转身便遇见美好,中山路就在这牌坊街接壤处。一次来早了,一次又来晚了,想来却也是最好的安排,花开花落我都参与了。
此况,又见中山路,脑海中掀动的便都是影绰的苹婆花。在这薄寒的初冬,苹婆花成了一个念想,拜访中山路,却因这念想而多了一层暖意与浪漫。
中山路也是潮州传统手工艺一条街,每次来都会去欣赏一下那幅墙绘。一幅被榕根挽住的破墙,栩栩如生地绘画着老潮州人生活场景:一侧是三五小童嬉戏于榕荫下,一侧是两老叟以树桩作茶桌悠然享受茶趣。浑然天成,既独立又协谐。工夫茶冲罐与茶杯都是实物粘上去的,从色泽到手感都可感受到不错的材质。灯光打在那个凸出于墙面的人工树桩茶几上,让人叹服这暖心的创意,禁不住也想凑近前端杯共饮。
潮人饮茶,素有“茶三酒四踢桃二”之说,必是三只杯子,而这里却只有二只杯子。听说原有三只杯子,不知被谁端走了一只。想来路人也是深谙潮州人之客情,喝了茶,连杯子也揣上留念了。以为偷杯不算偷吧!
夜晚的中山路,往深处走,越发被她迷住。夜色过滤了日间的市井劳顿,车流行人各安其分。路静了,心闲了。漫步其间,或融入熟悉的环境中,或饶有趣味到处打量。古色古香的店铺,开放或关闭,灯光恰到好处地打底,活色而不抢眼,妩媚而不妖冶,宛如着汉服的潮州姑娘,效古中带着一点儿潮,顾盼流转间自有一种耐人寻味的意韵。
老城民宿、创意艺术馆、咖啡茶楼、传统小吃与日式料理,在这里都可以遇见。
倒是心里数念着的苹婆树,花开时节满街银白,落英如雪还好辨认,此况却隐身于虚无。待到拐弯处的街亭,我才依稀记得亭边那一株,花开时节我们确认过眼神。而今她却骄矜特立,叶茂如墨,与其它街树无异了。
老城夜宿,在深深巷子里听着鸟声醒来。然后在早市的街角要一份肠粉,像老潮州人一样,享用人间至味,开启新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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