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王丕立

　　对面那条窄小的街道拓宽了，工人师傅运来很多河沙，倾倒一地后，在上面摆放一块块的方砖，砖块间露出了拇指宽的缝隙，想起以前小道上的爬根草碧绿如茵的样子，再看看脚下的地砖，砖间张着一道道漆黑的裂口，总感觉有些荒凉和苍白。

　　一阵晴空丽日后又是一阵冷雨飘飞，廊前的梧桐叶落尽了，蒿草偃伏一片，只有门前河道里的芒草擎举起一束束纯白的花穗，像天上浮动的白云让人感到一阵温暖外，其他目力所触之处全是肃然和清冷，我又一次想起对面那条小街道以前生长的爬根草，低低地匍匐在地面上，透着养眼的绿色和无限的生机，脑海里想着，脚便不知不觉迈向那边。

　　走上那条小街，我惊讶地发现新铺的路面原来已变得这般美，像被水洗过一般，平整光洁不见一丝尘埃，尤其是网格状的绿植，正一团团可劲从地面钻出来，胖鼓鼓贴在地面，绿得逼人的眼，走上前一看，不是别的植物，竟是青苔。

　　在家乡的树林中、溪沟边、田间地头、廊檐阶角，总有一蓬蓬、一团团、一点点生长着的青苔。林间的青苔用手轻轻抓挠便能扯下绿毯一般的一大块，初春的时候，我们挑着箩筐背着篾篓上山捡拾青苔，我们那方的人叫它“地衣”，地衣，多贴切的称呼啊，将它盖在新近落泥的种谷上，谷子便可防寒了。菜垄边的地衣一般没人理会，只有檐下台阶边的地衣，冬天我们打雪仗的时候，抠开一大块积雪，新奇地发现下面竟有斑斑点点鲜绿的青苔，我们感觉天地像春天的眼睛一样睁开了，新的一年又整装待发了。苔藓流淌出来的绿意点亮了我们对春的渴望，站在雪中我们也不觉得冷，对春的期盼让我们热血沸腾，浮想联翩。

　　重温着儿时温暖的记忆，我又想起前不久从事生物研究的侄女告诉我，长苔藓的地方往往生态环境好，更适于人生活。于是我将小街处的青苔撷取几片作为“种子”植入我的花盆。不消几天，苔藓便贴紧地面了，这是苔藓存活的迹象，弱小的苔只要投入土壤的怀抱，便能生长出无限生机。

　　我心里倏地腾起一股感动，那些卑微的人只要将自己的身段放低至尘埃，总能用自己独特的绿擦亮春的天际，走出自己稳健而踏实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