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毅

　　我外孙女有我的艺术基因。

　　今年七月，我满78岁了。我五岁时，还是新中国成立前，在潮州镇第三小学上一年级。班主任说:"谁会跳舞？出来！”几个小朋友出来比划了一下，每人给一颗糖。我很馋，于是说：“我也会。”出来照样比划几下，也领到一颗糖。这就开始了我一生的艺术生涯。小学时候，我只参加跳过《花棍舞》。初中时，只参加过合唱。高中时，不甘心退出舞台，自编自演相声。我的舞台生涯基本结束了。大学及后来的五七干校，虽也参与过一些小节目，顶多充当小角色。我不是演员的材料，也没有这种机会。但由于喜欢文艺，一辈子从事戏剧工作，主要是编辑和研究，看过的话剧、戏曲、歌剧、舞剧，也不可胜数。女儿上中学的时候，去学芭蕾，好不容易脚尖能顶起来，穿上红舞鞋，转了几圈，就结婚了，只好改学钢琴。

　　希望落在第三代。外孙女出生了。偏偏这个小乖脸上带了个鸡蛋大的血管瘤，她这辈子是不是不好登台演出了？求医问药，精诚所至，恢复了漂亮的小脸蛋。不久，小乖乖随爹妈到了杭州，我和老伴往返于北京、杭州之间。我们又常常做梦，做强国之梦，做艺术之梦。

　　杭州是人间的天堂，也是艺术的天堂。外孙女上了幼儿园，还想学点什么？一家人不约而同，学芭蕾！所以从四岁开始，就在梦芭蕾舞蹈学校学习。艺术的道路，就是一条艰辛的道路。幼儿园刚下课，就得赶去上舞蹈课，往往顾不上吃饭；跳舞要换衣服，感冒了好几回；脚磨破了，就贴上创可贴。一年的风霜血泪，造就芭蕾模样。虽然还没学如何用脚尖，但穿上服装，俨然就有芭蕾范儿了。如果将来表现出色，就能成为浙江省少儿芭蕾舞团的小演员。

　　2019年6月30日是个好日子，因为孩子们要到杭州大剧院演出。小乖乖练啊练，不厌其烦，将近半年的时间，基本每晚在家都要跳一遍，她们的舞蹈老师也反复给她们推敲动作。对于一群四五岁的孩子来说，也许她们不懂得什么叫精益求精，但是这个艰苦的过程她们都坚持下来了。她们要表演《冰雪奇缘》。我们也不轻松，因为去年小乖乖添了个小弟弟，才一岁三个月，他也要当小观众，所以一切都要细心安排。

　　6月30日，天刚蒙蒙亮，除了小弟弟外，小乖乖和我们都起来。天下着滂沱大雨，我们生怕雨天路不好走，吃了简单的早点，带上早已准备好的各种物品，便驱车前往市民广场，车上有小乖乖、小弟弟、孩子的父母亲和我们老两口。车子停在杭州大剧院旁边。雨还在下，但变成一滴一滴了。不久，雨过天晴。女儿陪小乖进大剧院准备彩排。小弟弟吃了点东西，躺在小推车上，大人带他在大剧院一楼游荡和睡觉，为的是他晚上能专心致志地欣赏哥哥姐姐们的演出。

　　戏开场了。舞台上个个是小公主，从三四岁到十来岁。我看了半个多世纪的戏，从来没有一次见到这么多小公主，而且我的外孙女就是其中的一位。从《冰雪奇缘》的艾莎到《胡桃夹子》的玛丽，我们进入了一个童话的世界。由于小演员是不同年龄段的学员，家长们争先恐后地跑到台前给小宝贝拍照片，成为一道美丽的风景线。也许宝贝们中间将来会出现明星，甚至是新世纪的乌兰诺娃，但这并不重要，我们是在追求美，追求幸福，追求圆梦。我童年时代的比划化成外孙女的翩翩起舞；我女儿流泪了，她的女儿登上了杭州大剧院大雅之堂。我去过外国的两三个大剧院，在国内的国家大剧院等看过戏，杭州大剧院应属于第一流的大剧院。小乖乖及她的小伙伴能从容地对着千百个大小观众轻歌曼舞，圆了我们的梦，真是三生有幸。

　　回头再看看她的小弟弟，竟不吃不喝，不哭不闹，跟着看了一个多小时的节目。他还不会走路，爬到一个地方就做出淘气的样子，要是叫他，他就做个小鬼脸，莫非二十年后，他要当个喜剧演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