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书斋再也容纳不了新来书!满满堂堂的书架里书上叠书,书外码书,经常派上用场的书自然在上在外,原先赫然在目的书一退再退,退到二线三线,甚至纸箱内,深居简出,果真成了“藏”书。
我无意当藏书家,什么孤本珍本宋版明版,一应俱无,祖上幸存的几本线装书最早的也不过晚清,多少有些题识、校批之类,似也无甚学术价值,我的购书原不为版本学研究,大致为的读着愉快;然而大量浅尝辄止甚至未曾浏览的二线书使我变成小小藏书家。啊,我不能开罪真正的藏书家,说来惭愧,古圣贤述而不作,我却是藏而不读。
平心而论,穷文人买书大概不是为了装点门面。那点门面价值几何?导致二线书寂寥的原因,其一,除了《辞海》一类手边的工具书,其他类书,还有史书,自觉得只为查阅,不必通读,也就冷落了它;其二,初购时兴头十足,翻阅几页、十几页,心想着待日后细读,谁知歇手后就不再问津;其三,最要命的,以为手边有书不必遽读,久而久之,竟任由蒙尘,时或想起,也只是摩挲一阵罢了,没有痛下决心去读它,当然也不会轻易出让的,那心态有点像晋公子重耳之于季隗,“待我二十五年,不来而后嫁”,不曾想如是季隗“则就木焉”。
考二线书寂寥的背景,还可以从购书与借书的比较中窥斑见豹。当年没钱买书,常跑北京图书馆,风霜雨雪中一骑自行车,晌午两个馒头一碗开水,坐不窥堂,惟精惟一,八个小时飞一样过去,只知道充实不觉得苦;现在有钱买书了,真个“俸去书来,落落大满”,却往往满足于浮光掠影,博取坐拥书城的虚荣。因为借来的书要还,有压力,不得不抓紧时间读,聚精会神读,而购来的书没有还的压力,就容易懈怠,袁随园《黄生借书说》切中肯綮,“若业为吾所有,必高束焉,庋藏焉,曰姑俟异日观云尔。”其结果无书时倒读得多,有书时反少。
更有怪事,二线书没好好读,却又急煎煎去买新书,新书没尽读,却又入了二线。藏书的兴致高,读书的劲头小,藏书费钱偏有瘾,读书受益却无恒,我怀疑自己竟是伪读书人了!在我林林总总近万册藏书里,不仅有二线书,更有下岗书、离休退休书!兴思及此,颇为惶惑,真有必要重新“回炉”,“志于学”!
二线书其实不甘寂寥,每每对我露出嘲讽的神情,我承受着嘲讽,反省之余不免要诉说苦衷。我诅咒书架!一线书不能移位,二线书又要参与,下岗书要求重新就业,离退休书也想发挥余热,你这书架不让它们立足,光摆架子!书架啧有烦言,你休怨我容不得你的书,你区区小书斋容得了几个书架?眼下一线书已经叫我不堪重负了,没看我们一个个已经变成比萨斜塔了吗?说不定哪一天即使笔直的雷峰塔也会倒塌下来,你将葬身书冢!你看看别人家的书柜,锁得倍儿严实,书籍排列整齐,其上其外都布满古玩和工艺品,要想取出一册书来比登天还难,可人家硬是不开锁,多潇洒!我无话可说,只能对二线书道一声对不起。于是寂寥的依旧寂寥,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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