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米丽宏
十一小长假,天高云淡,秋光沉静;外出走走嘛,肯定是少不了的。远赴各大景点,赶集上庙般凑热闹,将一腔小清新的心情去遭遇人挤人的尴尬,唔,这黄金一般的“假日”,肯定是要贬值的。
那,不如我们避开出游小高峰,简单一收拾,回老家、回乡下去?走咧,走咧,去乡下!
离开城市,城外有更饱满的秋风。高楼、车流、喧闹,渐渐被撇在身后,斑斓的田野,从远处铺过来。几笔远山,渐渐变成了厚实的山体。庄稼在成熟,野菊在盛开。清爽、静谧的乡村风,围合来,把身心悄悄置换了——尽情狂浪地放开自己,拥抱秋天的田野吧。
乡下老家,我们回来了。你什么时候都是我们退后转身的落脚点。在外打拼的疲惫,会被故土老家的风,轻轻拂去;骨缝里的土腥气,会在这里得到回应。即便那熟悉的石头房,换做了高门大院的新楼房,但满架秋风扁豆花依旧爬满了院墙;即便老邻家的腰背又弯了一些,但呼唤小名儿的声音还是朗朗的亲切。爹等着,娘盼着,姊妹送来了自家树上的雪花梨,咧开嘴的秋石榴,沉甸甸的紫葡萄。新刨的花生、刚离开杆子的嫩玉米已经煮熟,猪肉、豆角炖粉条已经盛在了碗里。新玉米刚收下,已经挑拣那干巴瓷实的棒子磨了面粉,做了锅贴饼子,一咬一口新粮的清香。这农家大锅饭,一生一世吃不腻啊。
在乡下,一定要去山野里走走,那里有乡村的一腔真气。农活儿,早已插不上手;村子里收秋也大都依靠机器了。山间小路上,来去的都是电三轮、小拖拉机。不像我们小时候,驴牛车、手推车是仅有的运载工具。那时候,家里喂着一头小黑驴,往回运送庄稼时,爹赶着驴车,总是帮着驴一起用劲儿。我们姊妹仨,会被安置在装满秸秆的车上,在巍巍的豆秸垛上,摇摇晃晃,翻过山,越过岭,轧过曲曲弯弯的田间小路,回到村里晒场上。我们低头看看赶车的父亲,又看看周围的大山,还伸手捋一把迎面而来的树叶。有次,我还小心翼翼站起来,像立在高塔顶上一般,似乎能抓住低空的云彩。
现今假期,村里小孩儿也都疏远了田野,忙着报各种辅导班;假日偶尔来到野外,也是游玩的。哪家大人舍得让孩子做农活儿?他们跑来跑去,快乐得很,像张开翅膀的鸟儿一般。
这时候,落叶也下来了,大路小路边,常堆积一长溜儿新鲜的红红黄黄。大叶如巴掌,小叶如分币。一踩,声音脆脆的,比在沙滩上踩贝壳儿还有趣。花椒树篱,一派红紫烂漫;花椒成熟了,散发着麻酥酥的清香。你停下来,摘一袋子,没人管你。园主会探出头来说,摘吧摘吧,不然落地上又冒一地花椒苗儿,拔得怪烦的。枝头的柿子红软得近乎玲珑,你可别晃那树,柿子落地摔个泥烂,眼见得蜜汁般的甜柿子,成了虫鸟儿的美食。梨子和苹果,都熟了,果园老远都有浓郁的果香飘荡。
你可以到地头帮点小忙儿,让孩子增加一点做农活的体验。比如,摘花生,眼见着一棵棵花生拔出土来,成嘟噜成串,饱满瓷实。一颗颗把它们扯下来,扔进旁边篮里,很轻松,也很惬意。起初接触到花生,肯定是惊喜的,新鲜的,不多会儿也就只剩单调和重复了。鼓励下,坚持啊。一篮篮摘好拣净的花生,是劳动的另一种美丽存在。用汗水和坚持,把梦想变成现实,是比梦想本身更美丽的部分。喜鹊在枝头叫,山鸡在灌木上飞,蛐蛐的合唱阵势已削减多半,蚊子垂垂老去,只有麻雀焕然一新,成群成群从田野上空掠过。这个画面,保存在孩子头脑里,会为他的日后,储存一种田园氛围。
夜晚,别忘了看星星。乡下的夜,黑得很彻底很纯粹。星星,就显得很稠密。等晚霞褪去,夜色罩严大地,你走出屋,拿眼向上一瞭,真是不得了啦,天幕像个倒扣的金钟罩,金钟罩的壁上、底儿上,旮旮旯旯角角落落都是星星。星星大小不一,明暗不一。稠密处的地方,分不出了星星的颗粒,白茫茫一片,一片像云絮。你在城里遍寻不着,原来它们都挤在了乡下。
挤在这里的,还有虫鸣,唧唧唧唧的,这一丛,那一簇,像闪着亮的草苗儿,乱往外冒。又像银色烟火,一簇簇往外膨。你回屋,钻进松软软的被窝里,那虫鸣还在你耳边,好像已跟随你钻进卧房了。
等你度完假回了城,那星星还不散,那虫声儿,也不散。你是不是把它们打包带进了城。这个秋天,撇去臆想、比喻和象征,算得上实际意义上的秋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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