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曹春雷
与知己对饮,是件乐事,何况是在闲静的春夜,何况是在山野间。
这位知己其实是我的高中同学,高考没有考上,回家承包了一片地,种地之余,养起了鱼,喂起了猪,种起了果树。有次同学聚会,别人都是开车来的,唯独他是从乡下坐公交车来的。吃饭时,同学们都劝他到城里来,依他的才能,找份好工作是没问题的。他微笑着摇摇头,说习惯了在乡下生活。
这位同学写一手好文章,身在乡下,可一篇篇美文却不断出现在国内很多报刊、杂志上。我读过许多,很喜欢。他的文字质朴但很有灵气,带着泥土的气息,有着山泉水的味道。在他的笔下,一草一木都具有了情感,都能与他对话。读得多了,我便想去他的家乡看一看,近距离接触一下他描写的那些事物。
于是便来了。村子很僻静,卧在山的脚下。林木茂密,迎春花正开得灿烂。溪水潺潺,如果不嫌凉,俯下身喝一口,感觉比城里的矿泉水要甜得多。走在哪里都能听得见鸟鸣,那些鸟时不时从头顶飞过,有一些我都叫不上名字来。
同学的房子,在村外,在一片野地上。房前有个水库,碧波粼粼,有几只野鸭在逡巡。水库边,有苹果树、桃树、梨树,还有核桃树、樱桃树,很多。房后是片杨树林,几个雀巢挂在树顶上,突兀而鲜明。
那一夜,我们喝的是葡萄酒,他自己酿的,葡萄呢,也是自己在房前种的。喝起来酸酸甜甜,很有味道。起初,我们是在屋里喝的。外面的月光可能是被酒香吸引了,从窗子里挤了进来,照在我身上。我提议去外面喝,咱也来个“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在月光下喝酒,应该是别有一番滋味吧。
于是,房前摆上了小桌,我们对饮。桌上的鲜鱼,是我们白天在水库里钓上来的。菠菜呢,是同学在房前种的,豆腐也是他媳妇自己做的。有几道叫不上名字,但吃起来很香的野菜,也是去年在田野上采的,然后晒干留存起来的。
我们喝酒,用的是小碗,粗瓷的那种。你一碗我一碗。野草的气息幽幽袭来,使酒香更香。山鸡在咯咯地叫,好像就在不远处。房后树林里的喜鹊“喳喳”了一下,像是梦呓。没有院墙,能听得见水库里的鱼跳起来,然后再“哗”地一下跃入水中。顺声望去,调皮的鱼儿,将水里的月亮打碎了,水面上,一片银光粼粼。
突然发现,被打碎的月亮居然跑到我们碗里来了,我俩碗里,都有一个。我惊奇于这个发现。我说,我们捧着的,不是酒,而是一碗月亮啊。
那一晚,我们喝了多少个月亮呢?忘记了,反正是一碗又一碗。只记得,每一碗里的月亮,都很圆,很亮,很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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