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谢锐勤
相对于这个世界/我是最初的热/也是最后的冷/你所见/皆是另一个我/大好河山/来自我的身体/天空长着长着/就有了植物的样子
——大卫:《倘若苍穹有了弧度》
在文昌阁楼顶便可看到对面扶风山的阳明祠。走进祠内,苍松翠柏,鸟语花香,清静而幽雅。古朴的红灯笼下,游人弹古琴、听琵琶、品毛尖、读圣贤书,优哉游哉。阳明先生享堂前有两株桂花树,已有三百多年历史,每到八月便花香弥漫,使人深深沉醉。“风影清似水,霜枝冷如玉。”也许,这不只是花香,更是书香,是沁入心脾促使心灵成长的幽香。
“独占小山幽,不容凡鸟宿。”东汉的尹道真从这里出发,游学中原,学成后回来造福桑梓;明朝的王阳明被贬为龙场驿丞,却“龙场悟道”,之后开贵州自由讲学之风。他们两位是贵州灿烂文化的引路人,从此贵州不再是蛮荒之地,而有了清晰可循的文化脉络。
世间所有的爱,都是先自爱,然后才能爱人。谪官龙场,是王阳明人生中最艰巨的劫难。在贵州三年里,王阳明面对居无定所、生活无着、疾病缠身和官吏迫害等困难,没有放弃自己,而是动心忍性,增益其所不能。在境遇险恶和死亡威胁的生命极限体验中,他抛开一切荣辱得失和生死之念,开始静坐沉思,以求静一。
王阳明从接受到承受,从忍受到抗争,在连绵不绝的黑夜中追求光辉之人性,在彻头彻尾的绝望中探索光明之未来,把荒洞变成治学圣地,把困顿变成写意人生,最终超越生死,悟出“心即理”之道,“格物致知”之旨,创立了影响深远的心学体系。从此,在官方的程朱理学之外,挺立了人的主体精神,展示了生命自由,思想由此获得一场大解放。
离开贵阳十年后,王阳明回忆道:“往年区区谪官贵州,横逆之加,无月无有。迄今思之,最是动心忍性、砥砺切磋之地。”贵州荒凉之地,难以排解的大痛苦、大困惑,却最终促使他大抗争、大觉悟!
王阳明“龙场悟道”后,心中充满光明,万缘都已放下,“朝闻道夕死可矣。”心无挂碍,身心自由,不再流浪,当行则行,当止则止,不勉而中,当下即是,人生从此生机勃勃,纵横驰骋,扬帆破浪,充满光明。不仅如此,在王阳明及其黔中王门弟子的影响下,终明之世,贵州各地建有书院二十余所,书院讲学之风盛于中原,俊杰之士比于中州。“王学圣地”开花结果,贵州从此在中国文化格局中拥有一席之地。
德国哲学家雅斯贝尔斯认为:大病或生死是人实存的“临界境况”或“边缘处境”,“这些不可逃避的终极境况,人生因此而能够真正成为有意义的。因于,在终极境况中,人类将摆脱或超越一切瞬间的世间存在,它或者知觉到虚无或感觉到真实存在,而就事实而言,即使绝望只能存在于世间,但它所指向的却超越世间之外。”
每个人都应是自己的主人,只有审视过的人生,才可能醒悟世俗生活的虚幻与无聊,才可能重新检视生命存在的本真价值。也许,给你荣华富贵,锦衣玉食,只为让你看遍世间繁华;使你困窘潦倒,身处绝境,只为让你通晓人生冷暖。只有夺走你所拥有的一切,你才能摆脱世间一切浮躁的诱惑,才能经受得起千锤百炼的磨砺,在心如止水中透悟天地。
“高山仰止,景行行止。虽不能至,然心向往之。”离开贵阳前,来到达德书院,地上落满紫色梧桐花,让人浸透在淡淡的芳香之中。买了摩罗的《大地上的悲悯》,书中那些高贵的灵魂如何度过漫漫长夜的故事,深深震撼住我。“千磨万击还坚劲,任尔东西南北风。”阳明先生已给世人作出示范,心境不同,成就的人生便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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