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流水鲫鱼肥

　　徐新

　　“白水塘边白鹭飞，龙湫山下鲫鱼肥。”春暖花开，肥美、鲜嫩的鲫鱼又到了上市的时节。

　　鲫鱼背黑、腹银白、鳍条灰白色，是杂食性鱼，以浮游生物及水草、嫩叶、丝藻等为食。它鱼型修长，体态丰腴，在水中穿梭游动姿态优美。鲫鱼生命力极强，河水干涸时，还能隐藏在泥浆里，不吃不动，也不会死去，一旦河里有水，它又会游动觅食。除西部高原外，在我国江河、湖泊、水塘都有它们游弋的身影。入冬后，其他鱼类大多处于休眠状态，而鲫鱼却在水中左摇右摆，怡然自得。鲫鱼有“择食而居，群集而行”的习性，古人因此还创造了“过江之鲫”一词。东晋王朝建立后，大量北方世族及皇族纷纷衣冠南渡，当时有人说“过江名士多于鲫”，以形容数量多，后引申指某种时兴的事物或潮流。

　　鲫鱼在我国源远流长，还被赋予了文化内涵。《吕氏春秋》载：“鱼之美者，洞庭之鲋。”《淮南子》曰：“月虚而鱼脑减。此鱼旅行吹沫如星，然则以相即也，谓之鲫，以相附也，谓之鲋。”原来鲋，就是指鲫鱼，而“鲋”来源于鲫鱼相濡以沫，相互扶持，不即不离的情操。《仪礼·士昏礼》记载：“士昏礼……鱼用鲋，必肴全。”食鲫鱼，寓意夫妇互相依附；食完整而未变质的鲫鱼，寓意相敬相爱、婚姻美满不变质，可见鲫鱼自古为人崇尚。

　　鲫鱼，自古到今深受历代文人墨客的青睐。唐代杜甫诗曰：“鲜鲫银丝脍，香芹碧涧羹。”宋朝梅尧臣的“昔尝得圆鲫，留待故人食”“天池鲫鱼长一尺，鳞光鬣动杨枝磔”。诗人不仅将鲫鱼当做招待亲朋故友的佳品，也很欣赏其游泳的姿态。清代著名画家、“扬州八怪”之一的李鱓，他卸职山东滕县知县后应邀到好友郑板桥家餐叙，郑板桥请他喝鲫鱼汤。品尝到美味的鲫鱼汤后，他忍不住即兴赋诗一首：“作宦山东十一年，不知湖上鲫鱼鲜。今朝尝得君家味，一勺清汤胜万钱。”赞赏之情，溢于言表，慨叹美味在民间。鲫鱼不仅入诗，也是画家笔下的素材，北宋刘窠的《落花游鱼图》，画中盛开的杏花伸向水面，向后展开，落花引来群鱼争食，或聚或散，或潜游，或上浮，或回泳，翻藻戏蒲，充分展示鲫鱼在水中的畅泳自然之态。

　　顶级吃货苏东坡被贬黄州后在文赋中将清炖鲫鱼之法描写得十分详尽清代文人袁枚的《随园食单》认为，扁身带白色的鲫鱼最好，肉容易烂，脱骨，而黑脊圆身的就刺多肉硬。袁枚推崇，鲫鱼的最佳吃法是蒸。

　　我自幼在乡下长大，密布的沟河中少不了鲫鱼矫健的身影。父亲喜欢钓鱼，所以鲫鱼成了我家餐桌上的天然美食。父亲钓到的鲫鱼比较大，一般就做红烧鲫鱼，无需过多的佐料，简简单单，酱油的咸，融合白糖的甜，交汇缠绵，便成了浓油赤酱，撒上葱花即可。如果鲫鱼较小，那就洗净后直接开油锅，炸至鲫鱼金黄捞出，外焦里嫩，酥脆爽口，令人欲罢不能。如果在冬天，鲫鱼比较多，就可以做成鱼冻，鲜美的滋味真的胜却人间无数。鱼洗干净了，沥干水，用油煸透，加入姜、料酒等佐料和黄豆，烧开后小火炖半个钟头。煮熟后分别盛到几个碗中，第二天鱼汤凝固了，即成小鱼冻。冰冷的鱼冻入口后瞬间转换成温和的汤汁，浓稠的鱼汁充斥于唇齿间，鲜香无比，而黄豆吸足了鱼汤的鲜味，吃起来粉糯又鲜美。

　　鲫鱼做菜亲和力强，可以搭配很多食材，如鲫鱼与春笋、蘑菇或豆腐等相配，制成各种美味汤羹，香喷喷的鲜美之气萦绕鼻端，分外诱人，那浓白的汤面上有一层薄薄的微黄色油皮，轻轻吹开，吮一口汤，开胃健脾，妙不可言，所以常作为孕妇和病人的滋补佳品。而鲫鱼与羊蹄的美丽邂逅堪称绝配，完美演绎了“鲜”字的内涵，鱼肉饱蘸了羊肉的浓香，羊肉又吸收了鱼肉的鲜甜，那鲜美滋味无与伦比，好喝到要掉眉毛了。

　　鲫鱼肉质鲜美，营养价值高，富含钙、磷、铁等多种矿物质，都容易被人体吸收。据《心镜》记载：“其性平味甘，入胃、肾，具有和中补虚、除羸，温胃进食，补中生气。”李时珍在《本草纲目》中记载：“鲫喜偎泥，不食杂物，故能补胃。”现代医学也主张用鲫鱼来温补脾胃，治疗脾胃气虚或阳虚所致的食欲不振、消化不良、脾虚水肿、胃痛等症。民间还有用鲫鱼汤来为产妇调养的传统。

　　“山市茶香鸲鹆老，水村芹脆鲫鱼肥。”鲫鱼，陪伴了人们千年的水中精灵，依然不离不弃，丰盈着人们的烟火生活，喝着温暖的鲫鱼汤，品味好时光，抚慰凡人心，心头顿生欢喜，烟波水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