忆父亲

　　林澍雄

　　福州平潭岛之行，虽过去一段时间，却难拂去我心头的愁思与伤感。

　　那日，车从海坛岛上了平潭海峡公铁大桥，一晃眼间，我们便来到了“68海里”景区的猴研岛，这里距台湾新竹南寮渔港仅68海里，是大陆距离台湾最近的地方。

　　猴研岛濒临大海，怪石嶙峋，草木稀少，到处皆为颜色深浅不同的岩石。同心石后面有块巨石，形状像一只伏地望着大海的神龟，称为“望归石”。望归，望归，此时引起我心田一阵痉挛，凝视对岸，我陷入沉思：在海峡那头的台湾尚有我的亲人，更深深愧疚的是，去年未能赴台奔丧，为父亲送终……

　　我的父亲昔年移居台湾。去年清明前在台中市医院治疗最后因肾衰竭逝世。3月26日，大哥发来视频电话给我们，就当是让我们兄妹见爸爸“最后一面”！那时，父亲已不能开口说话，鼻孔插着输氧管，看着面容槁瘦暗黑的老爸，已不再是那个容光焕发洋溢微笑的脸庞，我不知该说什么，心里很疼很痛……

　　爸爸在9年前患有糖尿病，继而进发为尿毒症。每周靠三次血液透析，才能维持正常。最近因三年疫情，大哥不能陪老爸回乡祭祖。记起来，2018年是父亲归乡的最后一次。记得临乘车前，老爸还拉肚子，以致内裤、长裤都弄脏了，我赶快帮他洗漱，然后换上干净衣服才赶上厦门高铁。没想到，这竟成为最后一次为老爸尽孝。须知，爸爸生病这些年来，在台湾都是大哥全家人在辛苦护理，我在这里，一点忙都帮不上。

　　百善孝为先，父母恩情最大，你陪我长大，我却没有陪你变老。爸爸一生聪明勤奋，为了全家人生活，逢境遇而担当。当过农队队员，盐埕工，水产组统计员，当过扫盲班老师，跟外公落海吊车罾……

　　后来，自学裁剪衣服，同我妈妈用缝纫机为乡邻做衣服赚取生活费。后与爷爷到台湾谋生。1987年起，爸爸开始回乡探亲。

　　我的爸爸，少年在饶平二中的前校址“瑞光台”读过初一，因为家贫，升初二就辍学，他在2009年回乡省亲还荣幸参加了饶平二中85周年校庆。对比现在，他算读书不多，但他记忆力很好，读过的古典小说，能记忆许多。在老盐埕（现在的东风社区）做工期间，因讲故事广受众人青睐。爸爸也喜欢猜谜，曾有爱好谜语的巷亲跟我回忆他的猜谜趣事，勾起我对爸爸的回忆，他最喜欢一个谜材：“女人怀孕，（衣服名一）”。他甚至赘述了参加那场射虎当时的情景。中药“药性赋”从他口头也时常耳闻，“菊花能明目清头风，射干疗咽闭而消痈毒，知母止嗽而骨蒸退……”他都朗朗上口。

　　人生的酸甜苦辣爸爸皆尝过。青少年尤其辛苦。去年，哥哥发来音频《老爸讲古话当年》。这块音频我已在手机收藏起来，里面有爸爸那么熟悉的声音，那么珍贵的往事回忆，算是爸爸留下来的遗物。

　　我常想，如果不是发生疫情，爸爸照旧每年回来一次，就不会走得这么快；如今，只留遗憾！

　　那日站在平潭岛，抬头遥望海峡那头，茫茫烟云中，缥缈海水间，短短的68海里，竟让人走得这么艰难！

　　愿从此不再有乡愁；父亲啊，愿魂归故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