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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龟文化(中)
发布日期 : 2023-07-01 09:55:38 文章来源 : 潮州日报

中国龟文化(中)

——龟声誉败坏期

  曾楚楠

  在中国传统文化史上,龟名赫赫,龟位极高,于南宋覆灭前,龟的声誉臻以完善。但从元代以后,龟的声誉一落千丈,使人听之生厌,中国的龟文化进入了扭曲期。具体表现在下述几个方面:

  一、宋以前的历代皇帝升朝的仪仗,均行鼓乐、鸣炮,打二十八宿旗(左青龙、右白虎、前朱雀、后玄武)。元代以后,改为“鸣鞭”(抽空鞭作响),打“十象”旗(龙、凤、虎、鹿、熊、犀、象、鹦鹉、孔雀、锦雉)。

  二、改“金质龟纽”之官印为“三台直纽”(即三个基座,印文为八思巴文)式。这与现在还立在拉萨大昭寺前的龟趺状“唐蕃会盟碑”形成鲜明的对比。

  三、元代以前“二十二史”,都有为以龟为名的人和事立传入史籍,惟独《元史》中没有以龟为名的立传人物。

  以上三点,可以作为中国龟文化从元代终止的重要依据。其原因涉及多方面的因素。

  一是元世祖忽必烈这位“一代天骄”,以其不可一世的姿态,使中华大地“改天换日”,必然要以草原游牧文化来占领上层建筑,取代具有数千年历史的中华传统文化,这是包括龟文化在内的声誉败坏的基本原因。

  二是元帝国统一大江南北,是经过几十年的殊死战斗才实现的。凡是主战派的坚硬分子,或在战场上英勇善战、视死如归的战士,都是受传统文化包括龟崇拜很深的人物,如杨龟山(时)的弟子、礼部侍郎张九成,因深受其师崇龟的真谛,坚决反对秦桧议和,贬官赶出国都临安亦不悔。又如南宋灭国前七年的太学生刘应龟(竟以“应龟”为名)听知宋帝昺投海殉国以后,终生隐居南山,“卖药以晦”,著有《南山先生集》,颇有“不食周粟”的气概。以致忽必烈以为龟文化就是主战派的精神力量,是导致他损兵折将的“祸根”,故始终惧怕“袭宋繁褥之文,国不长久”的忽必烈,自然要为“长治久安”而贬低中华传统文化(包括贬龟)。

  三是以上所述二个主因之后,其它相应因素很多(从略)。值得一提的是陶宗仪《南村辍耕录》。该书刊行于至正二十六年(1366年,距元代灭亡前三年,作者卒于明洪武二十九年),其卷廿八中录有《败家子孙诗》,末联有句:“宅眷皆为撑目兔,舍人总作缩头龟。”作者补记曰:“夫兔撑目望月而孕,则妇女不夫而妊也。妻有外遇,龟喻其夫。”把龟当成纵妻行娼、乱伦无耻之物。陶宗仪多年应举不第,凡事多思,是儒家中以耕读为主的人物,居然写出上面的“补记”,可见,元代“贬龟”,经过90多年的一个朝代已取得的“成果”。

  平心而论,从历史的全过程看,元代是中国龟文化的扭曲时期(或者说“过渡时期”)。龟声誉的全面崩溃,使之系统化、定型化,还是在明代实现的。

  朱元璋夺得皇位之后,除了升朝銮驾的仪仗不用牛鞭之外,在许多方面承袭了元王朝的宫廷文化。如《明史·舆服四》:“百官印信:洪武初,铸印局铸中外诸司印信。”一、二品以上银印,三品至从九品俱为铜印,俱直纽。杂官为条记(钤记,为长方形,未入流者用之。入流者则用方印)。显然明代没有恢复传统的龟纽官印制,这同他本人及其御用文人,都是在元代龟声誉败坏期的时化氛围中成长有很大的关系。

  清代修的《明史》用197卷的篇幅,为忠臣、奸臣、列女、流贼、方伎、外戚、隐逸、孝义、忠义等类别的3831人立传,好人、坏人包括流贼在内,其中没有一个人以龟为名的,可见,明代龟声誉的败坏到了何种程度!

  《明史·舆服志三》载洪武三年定:“教坊司伶人,常服绿色巾,以别士庶之服。”明人《杂俎》曰:“娼妓,隶于官者为乐户,又为水户。国初之制,绿其头巾以示辱。”明·郎瑛《七修类稿》卷廿八中又说:“吴人称人妻有淫者为绿头巾。”绿头巾,既是官方对娼妓的一种惩罚手段,又是民间对妻行淫邪的代名词(至今世人犹有“戴绿帽子”的詈词)。相比唐代法定的官员着绿衣绿帽为贵的风俗,真有天壤之别!(如今民间还流传着这样的故事:乌龟撒了一圈的尿,把雄蛇、雌龟放于尿圈中央,“强逼”它们交配。为防雌龟怕难为情,雄龟衔了一叶树叶盖在雌龟头上以“遮羞”,这就是“戴绿帽子”的由来。故事虽然无稽,但却颇有“市场”。明·冯梦龙《醒世恒言·一文钱小隙造奇冤》说:“不像你……作成老公带了绿帽儿,羞亦不羞!”由此证明,“绿帽子”的说法,在明代已进入民众口语之中。)

  其实,在龟崇拜时期,已有崇龟、贬龟的言论。东汉许慎《说文》说:“龟,旧也,外骨内肉者也。从蛇,龟头与蛇头同。天地之性,广肩无雄,龟[~公式~]之类,以蛇为雄也。”西晋·张华《博物志》亦说:“龟类无雄,与蛇通气则孕,皆卵生。”……类似的记载都是无中生有,属栽赃陷害性质。但发生在龟崇拜极盛的时代,谁亦没去计较。待到龟声誉败坏期,便都“秋后算账”,大家人云亦云,“引经据典”,没有一个人以实事求是的科学态度为龟辨析。早在《史记·龟策列传》中开列了八种名龟,最后的叫“八王龟”,世人当成“龟宝”之一来追求、崇拜。到元明时,颠倒一下变成“龟王八”,龟于是成了“王八”。(“王”,读音同“忘”、“亡”。清·赵翼《陔馀丛考》曰:“明人小说又谓‘忘八’,谓忘其‘礼、义、廉、耻、孝、弟、忠、信’八字也。”按:实谓“无耻”。)

  还有一个大问题:从南北朝开始、唐宋沿袭的龟驮碑(龟趺),龟既成乱伦污秽的杂种,岂非极大地污辱了神明圣贤吗?自弘治间进士、官至华盖殿大学士、“前七子”之一的李东阳在《怀麓堂集》中说的“龙生九子不是龙”之观点一出以后,亦圆满地解决了。所谓“龙生九子”,“一曰囚牛……六曰霸下,平生好负重。今碑座兽,是其遗像……八曰屃赑(潮音读[闭戏]),平生好文,今碑两旁龙是其遗像。”此论出现以后,徐应秋《玉芝堂谈荟》、杨慎《升庵外集》、陆容《椒园杂志》、沈德符《万历野获编》等知名专著皆争相附和。因驮碑的是龙第六子霸下而不是龟;碑旁的龙是龙第八子屃赑,“龙子”维护了神灵圣贤的尊严,世人亦就心安理得。

  在此风气下,向以医药济世为本的李时珍亦说了糊涂话,在《本草纲目》卷四十五中云:“龟性[~公式~]而与蛇交,惟取龟至瓦盆中,以镜照之,龟见其形,则淫发失尿,急以物收取之。”(《中国龟文化》的作者刘兆元依李氏所教的方法以镜照龟多次,均不见龟有遗尿现象,证明其说无稽)。《本草纲目》对龟的各部位药理功能都做了系统的阐述,亦许是李时珍对“龟就是龟”而不是“神”的求实态度所决定的,但他“龟性[~公式~]而与蛇交”的结论,却是典型的迷信《说文》、《博物志》等权威文献的行为。

  明代,在御用的监、局、司、厂、库等部门中普遍地建了“玄武庙”,应该如何解释呢?这须从“四灵”说起。

  大戴《礼记·易本命》:“有羽之虫三百六十,而凤皇为之长;有毛之虫三百六十,而麒麟为之长;有甲之虫三百六十,而神灵为之长;有鳞之虫三百六十,而蛟龙为之长;倮之虫三百六十,而圣人为之长。”(后演变成“青龙(东)、白虎(西)、朱雀(南)、玄武(北)”。宋真宗为避远祖赵玄朗讳,改“玄武”为“真武”。)由于汉代瓦当“玄武”的图象系“龟蛇纠缠”,导致东汉·许慎《说文》中有“以蛇为雄”为“推测之论”。故南宋·洪兴祖在为《楚辞·远游》作补注时说:“玄武,谓龟蛇。位在北方,故曰‘玄’;身有麟甲,故曰‘武’。”实际上,《尔雅·释鱼》中所指的“摄龟”,李时珍在《本草纲目》中称“夹(呷)蛇龟”(今潮安凤凰山中称“打蛇龟”),是一种“见蛇则呷(夹紧)而食之”的龟。(参见拙著《庚辛芜稿·“玄武”是指龟蛇吗》)

  朱棣是明太祖的第四子,初封燕(今北京)王,朱元璋死后,孙朱允   [~公式~]继位,朱棣从燕京发动“靖难之役”,誓师时,称自己是“真武化身”。夺得帝位后,改年号为永乐,加封真武为“北极镇天玄天上帝”,又将湖北太和山改称为“武当山”(取“非玄武不足以当此山”之意)。“小爬虫”式的龟蛇,只好屈尊足下,成为真武像下的“龟蛇二将”。明·余象斗《北游记》说:真武在武当山修炼时,渐入仙道。妙乐天尊大显神通,剖开熟睡的真武肚子,把五脏取出放在岩石下。真武醒来,自觉身轻,杂念全消,遂得仙道。再说时长日久,因受天地灵气,真武剖出的肚成龟怪,肠成蛇怪,在山为非作歹,后真武降服,押向天廷,玉皇大帝封龟蛇为水、火二将,常随真武行法。(至今,“真武肠肚变龟蛇”的传说,还在武当山地区广泛流传)说白了,明代在府库里广建真武庙,其主要原因是为防火灾、水灾,而真武帝亦不是龟而是人格化的“神”,永乐后有关衙门建真武庙有其政治目的而与龟无关。

  综上所述,龟声誉败坏,元代是开始演变期,明代是全面扩散期,以后是沿袭期。清·王士祯《池北偶谈》“讳龟自明始”的结论,整整晚了一个朝代。

  (参见刘兆元《中国龟文化·龟蒙冤》,上海文艺出版社,1992.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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