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续坤

　　农谚有云：“过了惊蛰节，春耕不能歇。”我国自古以来就非常重视春耕生产，两千多年前的《荀子·王制篇》说：“春耕、夏耘、秋收、冬藏，四者不失时，故五谷不绝。”而劳动从来就是生活的主题，人民群众一年之中的希冀就寄托在春耕生产之上，这在文人墨客的诗词歌赋中多有反映，只不过由于他们所处的时代不同，加上各自身世、遭遇和感情的差异，同一题材却被写出春耕乐、春耕安、春耕苦、春耕怨等多种主题，且不乏佳构妙制，读来意趣盎然。

　　唐代诗人王维《春中田园作》诗云：“屋上春鸠鸣，村边杏花白。持斧伐远扬，荷锄觇泉脉。归燕识故巢，旧人看新历。临觞忽不御，惆怅远行客。”这首诗的春天气息非常浓郁，而诗人只是平静地淡淡地描述，始终没有渲染春天的万紫千红，但从淡淡的描述中成功地表现了春耕生产的开始，尤其是颔联点明了整桑理水是经冬以后最早的一种劳动，这是农事的序幕。

　　“山上层层桃李花，云间烟火是人家。银钏金钗来负水，长刀短笠去烧畲。”这是刘禹锡《竹枝词》的第九首，此诗描绘的是一幅巴东山区人民生活的风俗画，每句一景，有其相对的独立性，合起来又恰好构成一个完美的艺术整体；诗中没有直接发出赞美，但那种与劳动的旋律十分合拍的轻快节奏，那种着力描绘创造力之美的艺术构思，却隐隐透露出诗人欣喜愉悦的心情和对劳动生活的赞美。

　　乐府诗《插田歌》，是刘禹锡被贬为连州（今广东连县）刺史期间写的又一首有关春耕生产的诗歌，此诗以俚歌形式记述了农民插秧的场面以及农夫与计吏的一场对话，其中“齐唱田中歌，嘤伫如竹枝。但闻怨响音，不辨俚语词。时时一大笑，此必相嘲嗤”六句，既表现出了广大农民热爱生活的富有幽默感的旺盛活力，又暗示了他们对当时现实生活的不满。

　　同样描写插田，南宋杨万里的笔法却迥然有异：“田夫抛秧田妇接，小儿拔秧大儿插。笠是兜鍪蓑是甲，雨从头上湿到胛。唤渠朝餐歇半霎，低头折腰只不答。秧根未牢莳未匝，照管鹅儿与雏鸭。”此时情景俱佳，意趣盎然，充满了春天的生机。其实，类似这种忙而有趣的佳作还有许多，如唐朝张继的《闾门即事》：“耕夫召募爱楼船，春草青青万项田。试上吴门窥郡郭，清明几处有新烟。”宋朝王禹偁的《畲田词》：“鼓声猎猎酒醺醺，斫上高山入乱云。自种自收还自足，不知尧舜是吾君”清朝姚鼐的《山行》：“布谷飞飞劝早耕，舂锄扑扑趁春晴。千层石树遥行路，一带山田放水声。”等等。

　　然而，在古代描写春耕的诗词中，能够深刻反映劳动人民生活遭遇和思想情感的佳作并不多见，故唐代戴叔伦的叙事诗《女耕田行》就显得尤为可贵，此诗云：“乳燕入巢笋成竹，谁家二女种新谷。无人无牛不及犁，持刀斫地翻作泥。自言家贫母年老，长兄从军未娶嫂。去年灾疫牛囤空，截绢买刀都市中……”此诗描写了两位农家贫女劳动的艰辛和老大不嫁的惆怅。全诗语言质朴无华，刻画了动乱时代中乡村少女的勤苦形象，以姊妹二人的遭遇，揭示了安史之乱给农村经济带来的严重破坏，反映了战乱时代中农村民生困苦凋敝的现实。可以说，这幅《春耕图》是劳动人民的滴滴血泪凝成的。

　　在古代，春耕不仅仅是老百姓的事，连贵为至尊的皇帝在春日里也会亲历耕犁，以示劭农劝稼、祈求年丰之意，谓之“亲耕”。清代皇帝亲耕，多选在二月或三月一个吉利的亥日举行。清康熙帝就曾在《春雪》中写道：“三冬望雪意殷殷，积素春来乱玉纹。农事东畴堪播植，勤民方不愧为君。”当然，皇帝亲耕仅仅只是一个仪式而已，倒也从一个侧面反映了当朝者对春耕生产的高度重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