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曾慧

　　对于年节民俗，清顺治年间《潮州府志》道：“腊月二十四日谓之小年，祀灶。除夕，祀先易桃符，设火。并于厅，相圆以食，谓之围炉。爆竹鸣金吹螺，谓之辟邪御盗。……元日，祭用斋，长幼聚拜，造门贺乌。后五日，迎牲以傩，谓之禳灾。”潮人经过千百年的迁徙、融合、传承、发展，以除旧布新、迎禧接福、拜神祭祖、祈求丰年等仪式，坚守和传承本土“年头岁尾”的春节习俗。

　　腊月廿四是“老爷上天”的日子。灶王爷是最亲近人间的神，“上天说好话，落地保平安”。自是日起，家家户户便开始迎接过年的准备。清洗灯罩门窗，浆晒用物被帐，谓之“采囤”。与此同时，潮人都使出浑身力气，大包小包地囤积各类年货，鲜花、香烛、纸镪、茶酒、瓜果、新衣……热热闹闹，喜庆无比。主妇们蒸炸各种粿品以作祭祖敬神之用，将鼠曲粿、红桃粿做得花团锦簇，祈愿来年皆得所愿。

　　到了大年廿八，还要杀鸡、刣鹅、蒸鱼……此外按本地风俗，男必剃头，女必“挽面”。“挽面”即用丝线将额前鬓角的汗毛“刮”掉，但如今多改为剪发美容，以示容光焕发迎新年。“千门万户曈曈日，总把新桃换旧符。”《红楼梦》曾写道：“已到了腊月二十九日了，各色齐备，两府中都换了门神、联对、挂牌，新油了桃符。”《金瓶梅》也有“家家贴春胜，处处挑桃符”之说。更换春联，挥别五味掺杂的过去，迎来希望勃发的未来。

　　对于祖先的亲情延续，是潮人年节祭祖的思想渊源。据汉代崔寔的《四民月令》记载：“正月之朔是为正月，躬率妻孥，洁祀祖祢。及祀日，进酒降神毕，乃室家尊卑，无大无小，以次列于先祖之前，子妇曾孙各上椒酒于家长，称觞举寿，欣欣如也。”在围炉之前，潮人必“拜祖公”(祭祖宗)。平常百姓之家，于堂屋西墙供奉牌位或祖先像，主妇们将备好的祭品端上供桌，长幼依序跪拜焚香祷祝。这不仅是子孙与祖先超越时空的对话，也是潮人饮水思源慎终追远的寄望。

　　“能使妖魔胆尽摧，身如束帛气如雷。一声震得人方恐，回首相看已化灰”，这是小说《红楼梦》中的爆竹灯谜。如今城市多禁止私放烟花爆竹，乡下倒是屡禁不绝。噼噼啪啪之声，场景喜庆热闹，此俗称为“开正”，也叫“开春”。唐太宗《守岁》诗云：“共欢新故岁，迎送一宵中。”大年三十晚，阖家团坐以度岁。家家郑重其事，酒菜一应俱全。男女老少均着盛装，处处谈笑畅叙。潮人吃团圆饭有不少规矩，满载着人情味与烟火气的习俗。就像不小心打破碗和筷子，要马上讲出“吉祥话”，“碗扣(打)碎，大富贵”、“箸落席，有好食”。长幼聚饮，“围炉”完备。长辈要给小辈们派送“压岁钱”，祝晚辈“学习进步”；而那些已能挣钱的小辈则要向长辈“压腰兜”，祈求长辈“新正（新春）如意”。长辈还会叮嘱后辈，家里要点岁火、守岁火，即所有房子都遍燃灯火、通宵不灭。水缸要贮满，米缸要填足，旨在祈求平安顺境，以讨个“岁岁有余”的好彩头。

　　“一夜连双岁，五更分二年”，“拜年”是潮人恭贺新春的传统礼俗。潮谚有云，“有心拜年初一二，无心拜年初三四”。元日清晨，潮州的士民之家，新衣冠、携大吉（即潮州柑），阖家出门拜年贺节。来客赠上成双成对的大桔，恭祝主人新年如意；主人也回赠互换两个大桔，嘴里连称“共同如意”。于喝工夫茶、嚼橄榄的过程中，主客之间多以“升官发财”“诸事合想”为贺语，回敬新年最为美好的祝愿。

　　正月初四“神落天”，潮人要到乡中的宗祠庙宇烧香祝福，这侧面反映了传统社会人们所需的心灵慰藉和精神信仰。潮人称神仙为老爷，本地各村都有自己的神。如姓李的为“陇西旧家”，表示与唐朝李世民同宗支；姓黄的则写“江夏世家”，彰显与孝子黄香同族脉。漫天华彩、流星如瀑，神明恩赐好运、福禄、吉祥，祝福在烟雾欢呼中撒满人间。

　　清嘉庆《澄海县志》载：“（家家）各设酒肴邀饮，谚云‘正月酒，家家有’。”又有俗语说：“正月肚，饱过虎。”本地有“七样羹，大人吃了变后生（年轻）”之说，七样羹是指：芹菜（谐音勤快）、葱（谐音聪明）、蒜（谐音会算）、春菜（谐音春财）、芥菜（谐音大财）、芫荽（谐音缘随）、百合（谐音合想）。将不同品种的蔬菜混合炒制，吃了正好清理大鱼大肉后油腻的肠胃。“七样羹”颇合乎养生之道，亦成就了独属于我们潮人的民族饮食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