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付振双
清华国学研究院创办于1925年,到1929年时停办,前后共约四年的时间,即开创出一股研究国学的新风气。作为四大导师之一的梁启超,在研究院不过两年多,但他的讲学活动,因其为学功底和人格魅力,对时人和后世影响深远。
学生梁实秋说:“先生博闻强记,在笔写的讲稿之外,随时引证许多作品,大部分他都能背诵得出。有时候,他背诵到酣畅处,忽然记不起下文,他便用手指敲打他的秃头,敲几下之后,记忆力便又畅通,成本大套的背诵下去了。他敲头的时候,我们屏息以待,他记起来的时候,我们也跟着他欢喜。”在梁实秋眼中,其讲演在紧张处成为表演,故“手之舞之足之蹈之,有时掩面,有时顿足,有时狂笑,有时太息”。
有意思的是,梁实秋还提到,梁启超最喜爱《桃花扇》,而讲到唱词“高皇帝,在九天,不管亡家破鼎……”那一段,竟会悲从中来,“痛哭流涕而不能自己”。他掏出手巾拭泪,哭好像能传染,听讲的人泪下沾巾者众矣。又听他讲杜甫的《闻官军收河南河北》,“又真是于涕泗交流之中张口大笑了”。真可谓性情中人,别具一格,回味无穷。
同样是学生的戏剧教育家熊佛西说:“先生讲学的神态有如音乐家演奏,或戏剧家表演:讲到幽怨凄凉处,如泣如诉,他痛哭流涕;讲到激昂慷慨处,他手舞足蹈,怒发冲冠!总之,他能把他整个的灵魂注入他要讲述的题材或人物,使听者忘倦,身入其境。”由此,再读梁实秋文字,他听了先生《公无渡河》后约二十余年,偶然获得机缘在茅津渡候船渡河,但见“黄沙弥漫,黄流滚滚,景象苍茫,不禁哀从中来,顿时忆起先生讲的这首古诗”,其余音连绵几十年也不难理解了。
梁启超的这种讲学的魅力,源自他心底对教育的专注和热爱,他曾撰文坦言诲人是件快活的事,“学生变化的可能性极大,你想教他怎么样,自然会怎么样,只要指一条路给他,他自然会往前跑……他们天真烂漫,你有多少情分到他,他自然有多少情分到你,只有加多,断无减少”。而这种既有威严又融洽的师生关系正是中国书院教育的精髓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