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梁文俊

　　“文房四宝”中，纸之精品，首推笺纸。笺纸是以手工制作，经过染色、加料、砑光、洒金银粉，或刻印图案等各种手续完成的五彩缤纷、琳琅雅致的小幅纸张。文人雅士传抄诗作的叫“诗笺”，书写信札的叫“信笺”。

　　笺纸，始于唐代。《文房四谱》载：“唐薛涛尚斯色而好制小诗，惜其幅大不欲长剩之，乃命匠人狭小为之，蜀中才子既以为便，后减诸笺亦如是。”薛涛设计的笺纸，称为“薛涛笺”，是一种便于写诗，长宽适度的笺，后来亦逐渐用于书写信札。“薛涛笺”亦称“浣花笺”、“松花笺”、“减样笺”、“红笺”。李商隐《送崔珏往西川》诗云：“浣花笺纸桃花色，好好题诗咏玉钩。”

　　宋代笺纸，有澄心堂纸、碧云春树笺、龙凤笺、团花笺、金花笺……其中不少还是宫中御用笺纸。澄心堂纸是深受北宋文人喜爱的宝物。梅尧臣曾赞澄心堂纸“滑如春冰密如茧”“触月敲冰滑有余”。米芾的名作《研山铭》亦为澄心堂纸写就。

　　元代民间造纸业重心南移，一些笺纸新品随之出现，有出自浙江绍兴的彩色粉笺、蜡笺、黄笺、花笺、罗纹笺……还有出自江西的白篆纸、观音纸等。

　　明代是很讲究笺纸的朝代，各色笺纸琳琅满目。《考盘余事》中说江西铅山出奏本纸、浙江常山出榜纸、江西临川出小笺纸、浙江上虞出大笺纸。当时印金花五色笺、磁青纸、无纹洒金笺甚为流行。

　　清初承袭明代遗风，笺纸十分盛行。李渔的芥子园名笺，设店于金陵承恩寺前，门口悬挂“芥子园名笺”五字，有韵事笺8种、织锦笺10种。乾隆年间怡王府的角花笺亦甚有名，在纸幅下角刻印精致细巧的彩图，令人不忍释手。道咸中叶以后，流行的小笺纸，颇受文人雅士欢迎。

　　上世纪二三十年代，随着西方文具的传入，自来水笔取代毛笔，机器造纸取代手工纸后，笺纸出现衰落趋势。为拯救笺纸这一古老宝物，鲁迅与郑振铎着手做了抢救工作。鲁迅在1932年2月5日给郑振铎的信中说：“去年冬季回北平，在琉璃厂得了一点笺纸，觉得画家与刻印之法，已比《文美斋笺谱》时代更佳，譬如陈师曾、齐白石所做诸笺，其刻印法已在日本木刻专家之上，但此事恐不久将消沉了。”鲁迅的这一倡议得到了郑振铎的积极响应。郑振铎在燕京大学的教务繁忙，稍有空闲，就去古旧书市搜集笺纸，他在日记中写道：“那一日，狂飙怒号，天色惨淡可怜，一阵风沙扑脸而来，赶紧闭了眼儿，已被细尘潜入，眯着，睁不开来，集到几页笺纸，却也值了。”就这样，郑振铎广泛搜集笺纸样张，然后寄往上海由鲁迅挑选、审定，最终《北平笺谱》得以面世，使得传统笺纸资料得以最大限度地保存。否则，我们很难见到民国年间笺纸的风貌。

　　如今，以笺纸通信、题诗的人，不再是主流。古代的各种笺纸，也就成为藏家珍爱的阁中之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