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陈北溪

　　关于名声，先辈贤哲有过很多精彩的表述。苏格拉底说：“名声是英雄事迹的香料。”雪莱说：“名声是被掩饰着的爱。”弗·培根说：“名声犹如江河，它既能载起轻浮之物，又能覆盖沉重之物。”

　　也不知始于何时，国人在解决了温饱问题之后，开始觉得“抓之不在、挥之不去”的“名”，是挺要紧的东西，因为，“名”是地位、权利、金钱的无形“存折”，存本取利，利源不竭。于是乎，词典中便多了些词语，如功名、浮名、冒名、慕名、名不副实，名存实亡，等等。至于自己出资数千，便可在“某某名人词典”中赫然入列；或者，挖掘人脉资源，赴省入京一番“活动”运作之后，便可俘获某“金奖”“银奖”之类的举措，《辞海》的编辑先生可能还反应不过来，尚未做出权威解释。

　　记得一位自称“亿万富姐儿”的女明星，在她的《自白录》传记中说过：她的每一分钟，不是用于创造“名气”就是用于赚取金钱。快人快语，勇气可佩。只是不知，名气是否像气球一样，越吹越大（以至于胀破）？其实，在中国，艺术才华和人品操守比她强得多的艺术家还大有其人，正如作家梁晓声所说，这位女明星，说到底只是“本色演员”而已。她的张狂做作的表演，离“炉火纯青”、登峰造极还远着呢。

　　杨朱说过一句名言：“自美者不美，自贤者不贤。”真正够品位的文化名人，是如何对待名和实的关系呢？

　　《青琐高议》记载着一个故事。王安石晚年罢相，闲居金陵。一天，他头扎丝巾拄着拐杖独自上山游览寺庙，遇到几位书生在侈谈文史，一个个高谈阔论，宏议滔滔，谁也没去注意这个衣着朴素的“没学问”的老人吧？待到稍作接触、情知“真水无香”，遂问起姓名，这才知道老王的真实身份，他们羞愧得无地自容。钱锺书先生曾写道：“凋疏亲朋添情重，索落身名令谤增”。他又在致友人的信中说：“大名气和大影响都要是百分之九十的误会和曲解掺使成的东西”。钱先生学贯中西，世事洞明，他所言决非一般意义上的“谦虚”而已，实在值得深思。

　　“人以文传”。乾隆位居九五之尊，“真龙天子”一个，平生写诗超万首，堪入“吉尼斯纪录”，但却根本无法左右后人的阅读兴趣，提升不了读者的“点击率”。而穷途落魄的孟郊、孟浩然，还有不知名的《敕勒川》的作者，他们的作品却一代又一代地代传诵于世人之口。因此，我想，对于名的最后检测，不在乎一个书名值一千万，不在乎“包装”，不在乎“玩的就是心跳”，也不在乎“每一分钟都要用来创造名气……”，还是一支老尺：“思想内容上，艺术风格上，创造了什么新的有价值的东西”。这个标准可能过高，但毕竟是“名”的冷峻的、最后的出路。

　　什么是名声？它是他人生活中幻想的东西；是身外之物，甚至在我们还活着的时候。走出名利场的是是非非，走出浮躁风的浓浓氛围，以斗笠遮日光，以锄头刨硬地，专注于事业的追求和建树，或许是更有清醒的历史性认识。最后，我想借美国作家爱默生的一段话来结束拙文：“就像大家都必须深信不疑的那样，我对名声这个东西也深信不疑。如果一个人售出的粮食、木器、猪羊，或制作出的桌椅、刀斧、坩锅和教堂风琴都比别人的好，那么，即使他们住在深山老林里，你也会发现他的门前有一条宽阔而坚实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