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益春
发布日期 : 2021-08-08 10:05:59 文章来源 : 潮州日报

  分析了那么多人之后,我其实觉得益春尤其不好演,多了,会抢主角的戏,少了,又没有存在感,实际上,益春作为“贴旦”,与小姐如影随形,她出现的镜头颇不少,是必得妥贴才无碍。

  她不能太有作为,在黄家这个家规森严的大户人家,谁都得站在自己的位置活在规矩里,千金小姐尚且如此,何况一婢女;作为一个出镜频繁的角色,她又不能不作为,衬不起戏,戏的精彩必然打折扣。

  萧南英的益春,不打眼,你没感觉她的唱腔多美,个性多伶俐,但想想,她的出现总是那么舒服。其实,萧南英的扮相是蛮好看的,她的服饰、发式跟五娘一样都不少,一直有更换;她的形体里融入舞蹈的身段,举一例,在花园里,五娘唱“暮春三月莺飞草长……”,前奏音乐开始,唱曲的五娘有形体准备,益春也随之有动作上的呼应,同框效果极佳。这种例子在片中俯拾皆有。萧南英演益春的好,是衬托主角、又不失存在的好。

  虽然五娘似乎是养在笼里的鸟儿,但不可否认,这个居所,还是很雅致、舒适的。春天有早莺啭园东,夏天有丹荔挂楼头,窗含明月,瓶插时花……《荔镜记》这出戏,从现在的电影镜头看,是很精细耐看的。这种耐看,更重要的是人物。

  可人的婢女脸上常有笑容。她捧着花上楼,手中的花显然是新采的,插瓶之前,抖落一些枝上的露水,又轻轻拿袖子揾着脸,是擦的汗,还是给溅到的水;一边,倾听着小姐在吟诗。她久随小姐,学得文雅,不会骂人,气极指斥媒婆李姐,只会叫她“老狐狸”;小姐发怒,让她赶人,推人一把,又怕人跌了,伸手待扶。

  要服侍小姐梳妆,掀开镜子的罩巾,自己先对着镜子左右瞅瞅,然后垂着袖子,蝴蝶一般,轻盈地快步走到珠帘前,请小姐出来。贴身婢女几乎是小姐的镜子,有什么样的小姐就有什么样的婢女。

  与五娘关系好着呢,端茶出来,见五娘扶着门躲在门后,偷看外头的“磨镜师父”,便淘气地在小姐背后学着员外的语气装咳嗽吓人。心里体贴着小姐,陪伴她,逗她开心,引她看景解闷。有同情心,是个好姑娘。

  实际上,没有益春与五娘一条心,悉心筹划,五娘与陈三的姻缘成不成还真不好说。

  五娘哪里若是不好,首先挨骂的便是益春。事情倘若败露,益春的处境比主子还要惨。冒着这么大的风险,事情成了,益春能得到什么呢?

  就算做了件好事呗。

  益春暗地里做了多少事,人们往往忽略了这个。片尾,五娘与益春临别依依回首,揖别双亲与这个家,然后,五娘突然看到门上的锁,一时无措起来。益春笑吟吟地拿出钥匙,安慰小姐,“铁将军难挡有心人。”

  主婢俩,你负责把定主意,我负责护你前行。

  有个细节,在楼头掷荔一节,曾经有过另一种安排,五娘欲把荔枝手帕作为表记送与陈三,但踌躇不决,益春帮了她一把。

  电影《荔镜记》是五娘自己投下表记,益春只是在旁催促,“哎呀,他像是要走了。”这种安排使全剧中的人物性格上更为统一。益春代主投表记,一来益春有僭越之嫌,人家的终身大事,必要自己确定才好,二来五娘未免优柔,对于二者而言,这种安排都有损形象。实际上,五娘并非无担当,她只是没有主意可以解决两难之困。

  益春干着急,又不能太直接,就借景表意问小姐,柳枝为何随风摇曳?五娘答:只因柳枝无力,因此随风摇曳。益春进而说,人若是无主意,就得任人摆布。见五娘不语,看到蝴蝶,又有一番新的说辞:你看那双飞蝴蝶,自由自在,多么好!五娘却让她把蝴蝶赶掉。益春无奈,便去赶蝶,扇子拍下去一瞬,五娘拿扇子托住,不让她打。益春笑嘻嘻脱口而出,原来阿娘心口不一。五娘有点懊恼,告诫地喊了声,“益春!”走到远处坐下。益春情急,就说一句:阿娘若是这般拿不定主意,那就亏呀!

  五娘:亏什么?

  益春:就亏那三……

  话未说完,被五娘截掉。“你又在乱说。”益春紧跟着说:“话不可乱说,当初的荔枝,就不可乱掷!”

  话一出口,两个人都愣了。

  这一段,被郑一标导演视为分水线,之后有非常精彩和准确的表演,且不去说它。它为何被视为分水线呢?因为对五娘来说,触动够大。为何触动那么大?因为,以她二人往日的相处,这种话是说不出、也听不到的。因为这已经突破了一个婢女对小姐该有的态度!

  所以,你可以知道,黄家和苏家多不一样了,益春与桃花是不同的,桃花因小姐心事披露,被员外家法加身,她就敢反抗:“明是恁生为父母无远见,一念之差错安排。”“此事是恁错主意,怪责桃花理何来!”

  益春不凶悍,但她依然在关键时候挺身而出。林大出街,女子无不闪避,当他逼近时,五娘也吓坏了。这时,是益春站出来,挡在小姐前面。虽然她没有威慑力,但她拦住了林大的脚步。她不怕林大吗?怕的吧。但她更怕小姐被欺负。

  益春,诠释了一个完美的婢女形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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