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钱续坤

　　吟咏荷莲的诗词歌赋，自古以来可谓俯拾皆是，足见人们对这种水生植物的喜爱。薄荷虽然附庸风雅地沾有“荷”气，但是无论从外形还是从根须上看，两者大相径庭；不过千万不要小觑这种其貌不扬的草本植物，其叶之嫩绿，其香之清新，其味之隽永，给予人的绝对是美美的享受。

　　记得少年时代的春天，母亲都在自家菜园里种上各种各样的蔬菜，薄荷也忝列其中。黄瓜需要打尖，茄子需要施肥，辣椒需要锄草……唯独薄荷生命力旺盛，适应性更强，之前扦插的仅仅只是一小株，不久就勃发出一簇簇，最后连缀成一片片，见缝插针地挤占着其他蔬菜的“地盘”。尤其是一场淅沥的春雨过后，那茂盛的叶子更加清鲜了，仿佛一只只稚嫩的小手，在热烈地欢迎春姑娘的莅临；加上叶片上那晶莹的雨滴还没有完全散去，我总喜欢用手指去轻轻地拨拉，薄荷似乎被挠了痒痒一般，叶片颤巍巍地抖动着，要多天真有多天真，要多可爱有多可爱。盛夏时节，是薄荷生命中的旺季，此时的叶片生机盎然，闪烁着青幽的光泽，那葱茏的绿意逼视着你的眼球，那氤氲的葳蕤诱惑着你的双手。所以少时陪伴母亲侍弄菜畦，我最大的爱好便是一片一片地采摘薄荷，然后小心翼翼地放入竹篮中，再在池塘里清洗干净，剩下的事情只有一样——期盼母亲快快回家，这样才有机会大快朵颐。

　　采摘薄荷的手，我和我的小伙伴们一般是不会用水去冲洗的；反而，我们喜欢摘下几片，在手中反复揉搓，须臾功夫，那青绿的汁水便渗到了掌纹里，钻进了指缝中。这时，我们总喜欢轻轻地合拢双手，慢慢地靠近脸庞，然后快速地翕张鼻翼，贪婪地猛嗅那清凉的味儿——那味儿似游丝，滑过喉咙，直达肺腑，要多熨帖有多熨帖，要多舒服有多舒服。而在菜园里，想要这样酣畅淋漓地享受薄荷的香气，几乎不大可能，因为韭菜、洋葱、大蒜等散发出来的味道，肯定有喧宾夺主之嫌；只有气温正常，恰恰又有微风拂过，薄荷的袅袅清香，会像涟漪那样一圈一圈扩散开来，在瞬间让你神情为之一振，那种感觉与苏东坡的“日啖荔枝三百颗，不辞长作岭南人”，应该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薄荷叶的嫩绿，乃目之所及；薄荷香的清新，为嗅之所得；而薄荷味的隽永，需要通过品尝才有所获。薄荷的叶片是可以咀嚼的，清凉中带有一丝甜味，并且还具有解渴生津的作用。母亲显然不会满足于此，她最擅长的是油炸薄荷饼——薄荷就是我们之前采摘并在水中清洗干净的，煎饼的主料多为面粉，有时也用米粉或玉米粉代之。做法其实非常简单，将面粉在盆中快速地搅成糊状，放入少量细盐，然后挑选几片肥厚宽大的成熟叶片，齐叶柄处掐断，再拿筷子随便夹住两片，在面糊中左右摆弄两下，便可直接放入滚烫的油锅里煎炸。只需十来秒的时间，黄绿油亮、浑圆如盘、脆酥可口、清香四溢的薄荷饼便出锅了；如此反复数次，直至盆中的面糊全部用完。母亲并不仅仅满足于此，她还经常将薄荷剁碎了，与其他食材融合在一起做各种好吃的，茄子薄荷饼、丝瓜薄荷饼、山芋薄荷饼、薄荷鸡蛋饼等等，尽管口感略有差别，但是那种别样的香气，至今在脑海中都挥之不去——这香气是母亲的味道，是故乡的味道，更是乡愁的味道！

　　事实上，薄荷具有食用和医用双重功能，特别是在医用上，既可清热解毒，又能消炎镇痛，是乡亲们不用花钱便可包治百病的“万能草”。此外，还常常用于泡茶、配酒、酿蜜以及制作口香糖和牙膏等，在清新怡神、清凉泻火、清咽利喉上有着奇妙的功效。最令我感兴趣的还是薄荷的双重花语：“愿与你再次相逢”、“再爱我一次”；“有德之人”，是薄荷的另一种花语。前者代表美好的祝愿，后者寓意着崇高的美德，由此你能说薄荷不是美的化身吗？

　　“牡丹架暖眠春昼，薄荷香浓醉晓晴。”做个薄荷一样的人吧，保留一丝清凉的味道，散发一缕淡淡的幽香，拥有一份恬适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