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马士忠
为让我专心读书,高考之前,父母都很少让我下地。一年寒假,我从市里学校回到家整理行李的时候,顺手把一包吃剩的肯德基薯条丢进了垃圾桶,父亲一怔,问道:“啥?土豆条子?就这么扔了!你可知道一个土豆怎么来的?”我哑然。到了大年初三,母亲正为我僵硬的脖颈拔罐,父亲问咋了,我说,整天对着电脑,累、烦。父亲说:甭拔罐了,过了年就是春忙,吃完饭跟我下地种土豆去。
于是,我开始见证一棵土豆的诞生全程。我起先怀着轻松雀跃的心情,心想就当上了一堂体育课吧。
院子里搭着一个五平方米左右的塑料大棚,里面均匀地码着几层切成块状的土豆。土层下面,像挖地道一样掏出一些空间,父亲每天黎明起来,在棚子口点火将这些“地道”烧热,让棚子里悬挂着的温度计一冬天都保持在20摄氏度左右。然后是择芽,父母要把这成千上万的土豆块挨个儿摸一边,掐掉不好的芽子,保留最壮的那个,再一个个轻轻摆放到筐子里。新出棚的土豆芽就像是初涉人世的娃娃,怕碰怕冻。父亲的三轮车摆满名目繁杂的农用具——因为近几年农业科技的发达,一些用以开沟、施肥、培土的小型机器我叫不上名字。到了地里,首先顺着踩好的线用铁镢耧出一道道浅沟,把备好的农药沿沟撒一遍,将土豆种按照一尺左右间距摆开:芽子朝向阳光,太长的要先用土掩埋一下以防折断;摆完土豆芽,再在每棵之间撒上一撮化肥。烧柴油的手扶封沟机开进地里,要用力才能走得又直又稳,要来回“耕封”两遍。之后用木拍板将隆起的地垄左右拍平实,两个人将地膜覆上去,再用铁镢刨土把地膜两侧压住。再用一种很重的“铁杵”在地垄两侧打眼,为的是稍后把搭棚用的竹竿顺利地安插进去。两侧的每一对竹竿绑结成一个拱形,其间要用很多布条分段捆扎,末梢还要缠上胶带,以防竹竿尖端把搭棚的塑料膜扎穿。所有的竹竿绑好后,最后一道工序就是覆盖大塑料薄膜,两头及两侧再用铁镢刨土封死。至此,娇嫩的土豆芽们才算是从胞衣里被安放到摇篮里,静待破土、成长。
一天下来,我的秋衣湿了又干,浑身筋骨莫不酸痛疲乏。我鼻子一阵阵发酸:原来,我的父母亲年复一年就是这么辛苦劳累着过来的!
我曾经很矫情地羡慕农民下地劳作的“田园美景”,经常把“归隐的境界”挂在嘴上,其实,真正参与你才会知道,每一种劳动都很辛苦,也只有真心付出过也才会懂得收获的意义,从而才会更加珍惜。一棵春土豆的诞生,洗礼了我对世事浮躁的认识,从此踏实地对待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