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马浩

　　西红柿，俗称番茄、洋柿子。一个番，一个洋，便知非本土所出，舶来的。

　　国人向来好客。远来为客，好生招呼着。根一扎下，便把家安定了下来。客里似家家似寄。在哪儿生长，都得结番茄，结洋柿子，结西红柿。

　　我发现，农人有着天生的幽默感。亦可以说，是一种生活智慧。在日常中，不经意便会流露了出来，不自觉。不说的别的，就拿西红柿的俗名来说。听起来好像没什么，仔细琢磨琢磨，不禁会心一笑。

　　先说番茄。四海为家，之外的，便是番邦。可以想见，西红柿初入中土，长相一定神似茄子——北方的茄子。北方茄子是圆的，南方的茄子则是长的，笼统地说神似茄子，怕有人较真。我觉得，或是那时的西红柿大，或是茄子个头小。农人一看西红柿，眼前便浮现茄子的样子，干脆就叫茄子吧。又怕搅不清，就在前边加个番字。

　　西红柿生时皮色发青，待夏季渐渐走深，西红柿亦慢慢地由青转红，一只只红灯笼似的挂在枝叶间。红，是一种喜庆的色彩，农人乍见，心生喜欢，觉得更像秋后的红柿子。于是乎，西红柿又多了一个俗称——洋柿子。

　　西红柿之名，大约是从洋柿子演化而来的。西与洋是一个意思，却比洋字得体。这种叫法似乎深谙中庸之道，被广泛认可，遂成官称。

　　我做了一番自以为有趣的猜想之后，又去搜寻一些有关西红柿的资料，以来比对。

　　西红柿原生长在南美洲一带，是一种色彩娇艳的野生浆果。时人对大自然心怀敬畏，看着色彩鲜亮的野果子，以为是“狐狸的果实”，有巫性，是来诱惑人的，或以为有毒，不敢造次，称之为“狼桃”，无人敢食，偶或被人移栽家中赏玩。

　　相传，公元16世纪，英国有位名叫俄罗达拉的公爵到南美洲旅行，偶遇西红柿，就被这种奇异美观的野果所吸引，如获至宝地带回了英国，物以稀为贵，便作为礼物献给了情人伊丽莎白女王，以示爱意。从此，西红柿便有了“爱情果”、“情人果”的美名。种植西红柿，曾一度被英国人视为时尚。他们把这种“情人果”栽种在庄园里，作为社交的礼品，赠送给喜爱的人。

　　清人汪灏编订的《广群芳谱》中，录有“番柿”条目：“一名六月柿，茎似蒿。高四五尺，叶似艾，花似榴，一枝结五实或三四实。草本也，来自西番，故名。”清朝时，西红柿已传入我国，名曰番柿，六月柿。

　　西红柿，在未被培育之先，乃一种观赏的野花果，后被培育成了餐桌上的果蔬。据说，最早是墨西哥人培植出来的。西红柿漂洋过海来到我国之后，在农人种植的过程中，想来亦是不断地与其他果蔬花粉杂交，品味在悄然地发生着变化，不过，其本然的天性是无法改变的。少年时，到田里偷人家的西红柿吃，不分青红皂白，青的涩口，皮色发白的，吃起来就有了点甜意。涩口，说明青西红柿有微毒，身体在排斥。人的第一反应，往往是出于人的本能，这种本能通常被人忽略，关键时刻是可以保人命的。

　　西班牙瓦伦西亚地区有个布尼奥尔小镇（也译为布诺尔镇），每年8月最后一个礼拜三，都会如期举办“西红柿节”。这个节的诞生，似乎是无中生有。1945年8月最后一个周三，这天，布尼奥尔小镇举行游行活动，一年轻人在人群中被挤倒，顺手抓起路边菜摊上的西红柿，砸向人群，结果大家打成一团。次年，一群年轻人专门带着西红柿来到广场，玩起了“西红柿大战”的游戏。遂成节日。

　　成熟的西红柿，红彤彤的，悦目，咬一口，酸甜。细细品味，隐约一股浓郁的文化气息。食品无国界，一如文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