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合茂

　　我生长于韩江西岸，村里多处池塘，养的主要有五大家鱼：草鱼、鳙鱼、鲢鱼、鲤鱼、鲮鱼。每年元宵节前后，是向池塘投放鱼苗的时节，池塘以养草鱼为主，搭配其它四种鱼，投放鱼苗时，根据池塘大小先估算草鱼数量，其它鱼种按比例投放。鱼养在池塘里，一直要到中秋前后才开始食用，中间七八个月的时间，对养鱼人来说可谓是艰辛的历程。

　　鱼苗装在呈球形的桶里，上面口子小些，以防止鱼苗跳出来受到损伤。在桶里的鱼苗很密集，挑者需要在走路的同时稍微扭动腰，带动桶里的水抖动、旋转的状态，以增加水中的含氧量，让鱼苗有活力，才能使鱼苗全部成活。技术熟练的挑者肩着近百斤左右的桶走路，腰要连续扭动，是辛苦的事，故挑鱼苗是力气加技术的活儿。潮州有俗语“一惨担鱼仔，二惨亩（老婆）双个”（意思是说第一辛苦活是挑鱼苗，第二辛苦事是同时有两个老婆），这说明了该行当的辛苦性。

　　挑鱼苗的人还具备另一技能，就是数鱼苗。数鱼苗的人动作、眼睛、嘴巴很协调，在报数时声音悦耳且连续，抑扬顿挫，跟唱歌似的。小时候喜欢看邻村一位老鱼人数鱼苗，将所挑鱼苗放进在池塘里的分隔网兜中，用盘子往网兜里捞鱼苗放进另一隔开的网兜。数鱼苗时以五条鱼为一单位，首次捞五条鱼，开始报一，如第二盘是四条鱼，则报二欠一，如第三盘是六条鱼，则报三还了；如第二盘是六条鱼，则报数二多一，第三盘四条鱼，则报数三刚好，以此类推看着盘里的鱼报数，数到最后数字乘五，便是鱼苗总数。整个过程是动态又是随机的，很有趣。

　　挑鱼苗的人还具备了中介人身份。他一般知道什么地方什么人会孵化鱼苗，清楚鱼苗的尺寸、品种、数量，谁家品种优劣也了如指掌；也知道哪些地方需要鱼苗，街市行情，从中可以得到好处费，是市场供需双方的桥梁。挑鱼苗者一身三职，是集力气、技能和服务于一身的复合型“人才”。

　　在上世纪60至70年代，社会物资相对紧张，鱼主要以青草为食料，农村的孩子们放学后就要去割青草喂鱼，那时草还不充足，鱼常未能饱食。当中午或傍晚去池塘喂鱼的时候，他们把草扔进池塘里，鱼便争先恐后来抢夺食物，时而跳跃，时而互相拍打，鱼儿与水花溅起万变的场面，让驻足围观者久久不愿离开。

　　过去潮汕平原以精耕细作的农业为主，少有农药和化肥，水污染也少，水利渠沟畅通，引韩江水灌溉农田时流经池塘，水有进出，是“活水”，所以家鱼的生长环境干净，捕上来的鱼鱼鳞尤为鲜亮，鱼肉口感鲜美，是节日的美味食材，也是潮汕祭拜文化中的主要供奉品。

　　捕鱼的方法很多，可徒手、垂钓、撒网、围网，诱捕等。徒手抓鱼可以在小水沟，在灌溉网络密集的稻田间，经常有鲫鱼、过山鲫鱼、土种鲶鱼、泥鳅之类在浅水段，水清眼睛能够看到，可用手直接抓。徒手抓鱼，你追它赶，似在嬉戏。春雷响时，鲫鱼、过山鲫鱼、鲶鱼等听雷声产卵，在水中动作缓慢，较容易抓到，是抓鱼的好时机。

　　晚稻插秧十来天后，人工除草时留下的脚印中，在脚印凹陷处常有泥鳅，或过山鲫鱼之类的小鱼，用手容易抓到，有小鱼虾下稀饭，绝对是不可多得的美食。

　　钓鱼，用一根线、一个钩、细竹竿，再用晒干大蒜头的中间杆做为浮标，便成了简易的钓鱼用具。鱼饵可用蚯蚓、草叶、地瓜、田螺肉等。池塘中的五大家鱼在水中生活层次不同，从深到浅依次是鲤鱼、鲮鱼、鳙鱼、鲢鱼、草鱼，要钓什么鱼，可以根据其生活的深度调节鱼钩。容易钓到的是草鱼、鲤鱼、鲮鱼，要钓到鳙鱼和鲢鱼是较困难的事。

　　撒网，传统的手撒网可以在鱼塘边或者在木头小船上撒网，渔网沉到水下一段时间，再慢慢收网，只要了解鱼聚集的地方，在附近撒网将收货颇丰。

　　围网捕鱼，在收获的季节，要将鱼塘里大部分鱼捞上来，用围网捕鱼是有效的办法。有些池塘大且水深，要提前二三天将水排一米半左右，即可撒网捕鱼。这种捕鱼方式需要大且长的网，要多人合力才行。以前生产队集体年底要围网捕鱼，队员都得来帮忙，也花上较长时间才能完成围网。

　　诱捕是用鱼笱或者虾笱，是一种竹制的捕鱼器具，口大颈细，腹大而长，通常置于出水口，放诱饵等待鱼儿自投罗网。因为颈口上装有倒刺，鱼只能入而不能出。

　　用罾捕鱼，罾放于适当的水域中，池塘、江中、湖泊都可以，隔一段时间拉上水面，类似守株待兔的方式，也像姜太公钓鱼，愿者呆在罾里。

　　养鱼是费事，捕鱼是乐事；费事在前行中，乐事在流传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