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棉花
发布日期 : 2020-11-22 10:49:38 文章来源 : 潮州日报

  □ 逯玉克

  春华秋实,似乎世上所有的花开,都是为了果实。棉花也一样,也开花,开一种乳白或粉红的花。有趣的是,棉花的果实叫棉桃,棉桃成熟后也是一种花。

  一种果实,居然以花苞的形式存在,以绽放的方式成熟,也算奇特吧,所以,它不同于那些长在山野河浦、栽在门前庭院,花开灼灼赏心悦目的桃花杏花梨花桂花栀子花,它和小麦、水稻、谷子、玉米、高粱、大豆一样长在农田里,它是一种庄稼。

  棉花是外来妹,娘家在印度或阿拉伯,南朝刘宋时,才远嫁中国。此前,华夏大地只有可供充填枕褥的木棉,没有可以织布的棉花,所以汉字里也只有丝旁的“绵”,没有木旁的“棉”。“棉”字,《宋书》起才首次出现。

  棉花,春季点种,夏日初绽,通常有四五瓣,初始待字闺中,每瓣都如一个蚕茧,处女般静卧在绿叶掩映的花壳内。不久,蚕茧越来越胀大蓬松,盛开成天上的白云,蓬松成垂垂欲流的瀑布。但你不用担心它的脱落,因为棉花的纤维很柔韧,它这是在向你撒娇,女大当嫁,该把我摘取了。

  就像江南的采茶、采莲,每到这个时节,坡坡岭岭,棉叶田田,绿波荡漾处,摇曳着繁星般的棉花朵,也晃动着时隐时现的摘花人。

  摘下的棉花,要摊放在一种用麻秆或高粱秆、苇子秆织成的簙上,翻捡、晾晒。拣出杂物,晒干水分,也晒出藏身棉花的小虫。秋阳下,一簙一簙的棉花,就像栖落的一地白云,孩子们欢快地捡拾那些小虫,用小碗盛起来,回家加一点点盐,放锅里一焙,嗬,焦香酥脆,鲜美极了。

  这些白云从被轧被弹、被纺被织,到制成布匹、染上颜色、裁做衣服,中间要经过小溪汇入大海的距离。

  先是将棉籽儿一颗颗撕出来,这种方法很原始,据说是黄道婆发明“棉花脱籽机”之前海南岛黎族人的做法,然后用弹花大弓“砰砰砰”地弹成花絮,再搓成猫咪尾巴一样的“花捻子”(棉条),才可纺成纱线。

  纺线需要一种专用工具——纺车。纺车简易轻便,占地不大,随处可放,男耕女织的年代,和铁锨、锄头、耙子、镰刀等农具一样,几乎是家家户户的必备。那时女子找婆家,男方总要打听女孩的“女红”(女子的针线、纺织、刺绣、缝纫等)怎样。

  至今记得奶奶、外婆、母亲纺线时的情景。右手轻摇纺车,左手三指轻捏一条猫尾巴,白鹤亮翅般徐徐展臂,一根粗细均匀的棉线魔术般从棉条里源源抽出,缠在旋转的越来越肥大的线锭上。

  这种手工纺线的效率是极低的,母亲纺一天,坐得腰酸背痛,夜里躺在床上哼哼嗨嗨睡不着,也只能纺出两三个线穗,也就二斤棉线吧。我不解,宋末元初黄道婆就已经发明并使用了“三锭机”,怎么700年后的乡亲用的却还是“单锭机”?

  刘宋以降,九州大地,庭院里、树荫下、瓦房中、窑洞内,多少织女从灯光如豆纺到寒星闪烁,从青丝如墨纺到白发苍苍,无数个白白胖胖的线穗在她们手中丰腴,而她们的青春、生命,却被岁月无情地抽走,直到油尽灯残,憔悴枯槁。

  纺成的线,要经过浆、抽、滤等工序,才可上机织布。

  织机很庞大,差不多要占半间屋子,这要耗费不少木料工时,不是小户人家随便就能置办得起的,且结构复杂,零件众多,操作起来要手脚并用配合协调才行。据说这也是经黄道婆改进的,工业革命之前,堪称一项了不起的发明。

  “唧唧复唧唧,木兰当户织。”“鸡鸣入机织,夜夜不得息。”“纤纤擢素手,轧轧弄机杼。”“零落床头旧机杼,池水沤麻还织布。”这些古诗,就是纺车和织机纺织出来的。岁月如梭(这个成语也是从织机这儿来的),历史,至少有千年的岁月,是在纺车的嗡嗡声和织机的轧轧声中过来的。

  棉线织出的布纹理较粗,颜色也单调,不像绫罗绸缎,丝滑如水绮丽华美,以至于连个好听的名字都没有,只能叫土布、粗布、大布、棉布,但它质朴结实,贴身贴心。“临行密密缝,意恐迟迟归。”“衣裳已施行看尽,针线犹存未忍开。”最终,这些庄稼地里的棉花,开成先辈身上的衣服,开成世人的床单被褥,开成烟火尘世里天下苍生贴身的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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