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楚江

　　这篇小稿子的缘起，是小女儿参加学校跳绳比赛，以一分钟197个的成绩，夺得一年级第一。班主任老师很高兴地采访她，小冠军说，我就想“坚持就是胜利”，看看自己究竟能跳多少。

　　这么简单的一句话，竟然令老师十分感动，给我发来长长的信息表扬，大意是，“坚持就是胜利”，谁都会说，却很难做，没想到一个小女孩子这么完美地诠释了！

　　老师的爱心和敏锐，令人敬佩！作为父母，当然能够想象孩子的奋力拼搏与咬牙坚持，但相比之下，我要麻木得多，感受更多的是心疼和自豪，缺乏那种颤动内心的震撼、感动。我想，即便身处比赛现场，我大概率也只会惊异于成绩本身，并不会对“坚持就是胜利”这样的格言，谁做得好谁有差距，再有更多深入的思考。

　　没错，这道理是我教给孩子的。我记得还很清楚，她那从困惑不解，到理解接受的眼神表情。可是，我做的远远不如她。因为久坐，我的腰椎、颈椎都有“突出”的老毛病，老婆查网络、访名师，反复比较体会试练，给我传授了好几个矫正动作。我都是三分钟热度，比划几下就偃旗息鼓。比如，有个双手握围巾往背后转的动作，吭哧哼哧练了一周，肩关节有点痛，我赶紧和老婆打商量，“得停下来了，别搞成新的劳损呐”。有时明明想起今天还没锻炼，就是懒得动，还杵在那儿反省，怎把恁重要的事给忘了？瞧我这记性！惊诧到自己了。有时，干脆借口太忙太烦。忙什么？忙着发呆发傻，或者忙着让自己忙起来。烦啥呢？烦恼时间为何老不够用，忙忙颠颠又一天；烦躁自己为何总没恒心没毅力，难道真的老了？！

　　老婆为此常嘲讽我，省省吧！别着急忽悠我，留着糊弄自己！看样子，我们拙劣的理由和无聊的借口，若不添加点什么刻意的表演，功效大抵不过尔尔：说多了，人家更不信，自己却很相信了。但在孩子这里，往往相反。我们脱口而出、有口无心的搪塞和念叨，却经常被小朋友视为石破天惊、光明顿现的好道理，并且毫不犹疑、奉行不移。

　　老话讲，“三岁小儿懂得，八十老儿行不得”，说的是阳明先生知行合一的至理。大儒们还讲，人皆有恻隐、羞恶、辞让、是非“四心”，皆可为尧舜。“不至于圣人而后已者，皆自弃也。”

　　先贤圣哲浩然睿智，谆谆告诫如同镜子，清晰地照出我等凡俗之辈的卑怯形秽。我从中看到的自己，臃肿油腻、萎靡松垮，甚至变得懦于前行、勇于沉耽了。现在，“不惑之年说教，七岁小童践行”，岂不是个明证？咀嚼品咂，何等苦涩，何其汗颜！是孩子们天真单纯太过，还是我们圆滑世故太甚？老婆不信我的话，我还坦然些；孩子们这么相信，我倒不免心生惶恐。

　　最近，市区的游泳场馆将陆续开放，在老婆的爱护和鼓动下，又忍痛花去一千多大洋，办了张年卡。有天下午，我又在家发呆，女儿问我：“爸爸，你不是说，每天都去游泳健身吗？今天为什么不去了啊？”我咂咂嘴，尴尬苦笑，无以言对。在孩子们眼中，我们该当是何等样子？在我们心中，自己怎么活出更好模样？我是在期待把他们变成我们，还是奢望我们回到他们？

　　不难逆料，今后如此这般的拷问和鞭策，一定会越来越多吧。老婆却是高兴呢，她说，“还有人叫得动你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