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马浩

　　时令的瓜果，就是大自然最好的馈赠。

　　西瓜，应夏时而生，夏天吃西瓜，实在是一种美妙的享受。无论什么东西，一经时间的沉淀，便有绵长的厚味。说到西瓜，还是觉得儿时的甜。

　　而今，反季的瓜果多，少了一份渴望与期盼的味道，又不当时，吃的就是个概念。比如西瓜，性寒，炎夏吃了可以消暑，三九隆冬，气候本就是严寒，此时吃西瓜，无异于雪上加霜，多食，怕是要吃出毛病的。病从口入，反季的果蔬，窃以为，还是少食为佳。

　　多年前，四季的边界感还特别强。冬天，有水的地方都结冰，河道封凌成通衢大道，赶集上店，是可以走捷径的，大人都在冰上玩着跑冻的游戏。每年的冬天，总要飘落几场大雪，山舞银蛇，苍茫无际，冬天寒冷的好处是，越冬的虫卵都被冻死了。夏天，太阳就像燃烧的红炭球，坐在树阴下，汗水直冒，知了扯开嗓门叫。头顶着草帽，到瓜田里挑两只大西瓜，放在竹篮子里，用绳子坠到水井里。葡萄架下，一家人围坐在桌边，凉井水镇过的大西瓜，青皮白纹，刀尖入瓜，咔嚓一声，炸裂了，殷虹的瓜汁随之流了出来，寒凉的甜意把暑热撕裂一条缝隙，拿起一片西瓜，一口下去，清冽甘甜，暑气渐渐消退，快意非常。

　　老黄历了，不禁还是想翻一翻。不是说今天的西瓜不甜，就怕比较。不比不知道，一比吓一跳。西瓜的甜度，有着许多因素，譬如土质、品种、肥料、人工等等。现在，什么都追求产量，可保量无法保质，那些产量低，口感好的品种便被无情地淘汰了。都说优胜劣汰，何为优？何为劣？按说西瓜甜，口感佳的为优，可在追求利润的年代，产量低，又成了劣势。 庄稼一枝花，全靠肥当家。西瓜的品质，可以说是肥料来保证的。西瓜要有丰沃的底肥供起来。早年，底肥都是用的农家肥，深耕细作，底气足，加之老把式精心侍弄，水到渠成，西瓜想不甘甜都难。

　　西瓜，我固执地喜欢皮花瓤红的，悦目。现在，西瓜的品种丰富，青皮的、黑皮的、水绿皮的，黄瓤的、白瓤的、红瓤的，有籽的，无籽的，形状有长条的，四方的，三角形的，五花八门，都在新奇上拼足了功夫，下大了力气，却忽略了一条——不管瓜甜不甜。

　　炎夏，西瓜上市，形形色色的西瓜，摆放在马路边，走过路过，看着就想买两只，买时，心里充满了期待，放入冰箱泠着，吃时取出来，切开，皮翠瓤红，怡红快绿，真有那么一点意思，心头顿生好感，吃到嘴里，舌头不买账了，水水的，好像没足月，有点嫩嫩的奶腥气，再有空调吹着风凉话，那点淡淡的甜意又被稀释掉大半，一时，兴致大减，敷衍了两口，草草了事。

　　西瓜甜不甜，与西瓜没有关系。这话说得好像不符合逻辑，生活中的许多事，不符合逻辑的多了。西瓜的品种，以及生长的环境，已经决定了西瓜的内涵。这是无法改变的现实，能改变的，或是吃西瓜的环境。坐在空调室里吃西瓜，似有违和感。

　　买一只西瓜，蹲在树阴下，用拳头砸开，就着飞扬的烟尘、嘈杂的噪音、滚滚的热浪，埋头猛啃，瓜的甜度会猛增，大俗大雅，个中有真趣。吃西瓜，有时，不能太雅了。试想，用樱桃小口一点点地去嘬西瓜，西瓜会作何感想，会不会觉得被辜负了呢。

　　在酷热的夏天，无论如何，还是要感谢西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