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陈礼坚

　　四月某日早晨，我们在广场打太极拳，休息时间来了一位骑单车的老者，听拳友介绍，他是老黄，原来也参加打拳，现在太忙，来不了。我问：“老人家高寿？”“87岁”。“87岁还骑单车，好健康呀。”老苏说：“他还每天护理痴呆的妻子哩。”我惊讶，叹息，于是攀谈起来。谈不够，另找时间上门拜访。

　　他家住广场附近一幢宿舍的二楼，二房一厅，54平方米。房虽不大，且有病人，但整理得干净整齐。我一进门，老黄就直接引我进老伴的卧房。她不认人，面向卧床坐在椅上，摆弄着床上的塑料玩具。老黄招呼她说：“老伴，这是客人某阿姨。”她无回应。我叫她，也无反应。于是我们退出房间，参观了整套房，然后在客厅坐定攀谈。

　　周围很安静，空气也清新，没感到有个痴呆病人的困扰。性格爽朗的老黄，对他的身世与处境，侃侃而谈。

　　他是浮洋人，父兄做生意，对私改造之后都入合作社去。他才小学毕业，十几岁也就入社当职工，在食品、水产、副食等部门转来调去，主要搞采购等外供销的工作，一生跑了许多地方，算是见多识广，一直干到退休。现在一月领二千多元退休金。

　　他25岁结婚，当年妻子20岁，是居民妹仔，现在无退休金。但是，他满心欢喜地夸赞妻子：“她刻苦耐劳，一手抚养4个子女，包全部家务，兼做手工，她勾通花手艺极佬，有时还下乡收购鸡蛋上城卖，赚些钱补贴家用。她俭朴又善良，待人和气，故虽家境较穷，但一家人和睦团结。三子一女都是一般职工，学长辈的样，都能自我奋斗。单位散伙了就自谋生路，现在个个都买有套房，有的还买了小铺面可出租。

　　“我的钱用不完。”老黄突然兴奋地说，一副富翁的口气。我一听乐了，问“怎么个用不完？”他把家庭的收支徐徐道来。妻子五年前突然出门迷路，不懂回家，渐渐头脑糊涂起来。医生说是脑萎缩，不久说是老年痴呆。医了一段时间，医生说，年纪老难以逆转，故四年无用药了。夫妻二人伙食费每月千元左右，用尿布一月要二、三百元。孩子有一人每月给一千元，有的给二、三百或负责水电费。“我的退休金常常不必取用，不是钱用不完吗？”想想也言之有据。

　　“没有雇人，不太辛苦吗？”“我们是劳动惯了，不觉怎么辛苦。家务活我基本包了：一日理三餐，买菜煮粥打扫卫生，喂老婆吃饭，帮她梳洗，一夜日换四、五次尿裤，同时与她作伴。媳妇有时来擦地板。近一年多来，我搬不动她，儿子便每隔一天来帮母亲洗一次澡。再就是每天都有儿子媳妇来探望，家人间互相照应，暖意融融。我无后顾之忧，每日早晚还骑单车去广场绕两圈，活动活动身体，透透气，也见见老朋友。有苦有乐，人生可能就如此吧。”

　　听老黄一番介绍和议论，我很受益。面对人生各种困难：经济的窘迫，劳动的艰辛，疾病的袭扰，他一家人都有担当的勇气，协作的精神，乐观的态度。如此快乐地奋斗着的人生，它如一缕阳光，可以温暖人们的心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