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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的流年
发布日期 : 2020-01-10 09:05:12 文章来源 : 潮州日报

  □ 程丽英

  远离家乡几十年,再也寻不到一扇窗,能给我那样的温暖与平和。那是我心底最恬静的窗子,在岁月中永不蒙尘,常使我于悄悄回望中,窥见最纯真的时光。

  那时的乡下老宅子,窗户都是分上下两部分,打开的时候,只需将上半部从里面掀起,挂在棚顶的一个吊钩上。很小的时候,我就常常躺在炕上,或于阳光洒落的午后,或在长风涌动的夜晚,注视着檐下的燕巢出神。最普通的草房,茅草在檐处被码得整整齐齐,可以清楚地看见一根根金黄的草杆边缘。下雨的时候,亮晶晶的水珠便从那草秆间不断地涌落,在窗前挂起一幅珠帘。

  燕子的巢通常垒在檐下,紧挨着窗户的上方。那一溜房檐,罗列着十余个燕巢,形状各异。夏日的清晨,便在燕子的呢喃中醒来,于是起身开窗,阳光和清风便扑面而来,夹杂着南园中各种蔬菜的清香。这时便能看见母亲在园中的身影,那身影在一片深绿浅绿间忙碌着,映着周围晶莹闪烁的露珠。

  那一年,父亲在劳动中摔伤,终日坐在炕上,抬眼就是窗外的矮墙,墙头上是用秫秸扎的短短的栅子,以防小鸡飞入园中啄食蔬菜。那围墙是用塔头垒成。当时我不明白那是何物,父亲便讲起当年去甸子上挖塔头的情景。在甸子中有一种草,根须极细极长,缠缠绕绕盘结在地下,年复一年,那地里便布满了根须。把这片地皮一块块挖出来,就是塔头了,极结实而有韧性,垒墙最好。父亲讲着这些的时候,心便神游于广阔的草甸之中,想起了劳动的场景,垂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腿,便叹息了一声。

  父亲的腿在秋天的时候才好,正是农村最忙碌的季节。此时南园中的蔬菜已经败落,在西风中一片萧瑟。而很快,这种氛围便一扫而空。金黄的玉米棒子拉回来了,就堆放在院子里,然后被码放成整齐的一垛垛,鸟雀和老鼠们也热闹起来,伺机攫取过冬的粮食。此时的窗前也绚烂多了,窗边的土墙挂上了黄澄澄的玉米,还有几辫子未干透的大蒜,最惹人注目的,就是一串串火红火红的辣椒了。

  上学后,每日回来便坐在炕上,把书本放在窗台上写作业,暖暖的阳光透窗而入,偶尔抬头,看见院中悠闲散步的大鹅,几只鸡蹲在荫凉处假寐,花狗在窗下蜷成一团大睡,便有了一种极静极美的感受。

  最爱看的,就是冬天的霜花,美丽地开在窗玻璃上,一片茸茸的白,却于深浅明暗之间,错落有致地形成千姿百态,仿佛把冬季的影子投在那里。窗子虽不再透明,凝望间却仍是景象万千。

  那时,邻家的小姐姐最爱到我家来玩,还带一群小伙伴,挟着阳光呼啦啦地跑进院子,在那儿跳皮筋或踢沙包,有时她也带头唱歌,声音极纯净,鸡鸭们愣愣地侧头倾听。那年秋天,邻家小姐姐得了重病,从此失去了声音。她再也不能来我家的院子玩了,有时姐姐和伙伴们玩,她会悄悄地隔墙凝望。

  园中有一棵老杏树,不知生长了多少年,我记事的时候它就已经在那里了,年年春天将粉红的花朵开满枝头。听爷爷说,这棵树是姑姑当年亲手栽下的,那时的姑姑还是小女孩,和现在的姐姐一般大。只是我从没见过姑姑,她在最美的年华里,陨落了如花的生命。我常于暗香浮动中,凝望那一树繁华,在心底勾勒着姑姑青春的容颜。

  在一个细雨如丝的春日,我们举家搬进城里。坐在车上回望故园,心中还不解离愁。不知在以后无数个汹涌奔向眼底的流年里,这正在离开的一切,竟是一生都化不开的苍凉。是的,再也看不见夜里月亮俯在窗前的脸,看不见南园中母亲年轻劳碌的身影,当一切只能回望,才惊觉最美的时光总是走得最快。

  最近回了一次故乡,二十年的风雨沧桑,故园已是面目全非。现在的农村,再也没有当年的老宅子,也再没有那种古老的窗。唯有窗前的日月昏晓,还如旧时走过,却已不复旧时心境。南园中的杏树仍在,又是花满枝头,除了疲惫的我,没人知道它年年在为谁开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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