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杨丽琴
雨季,最少不了的是雨具。
说起雨具,人们会很自然地想到伞。伞,确实是现今最平常的雨具,但有时伞并不是最适合的雨具。比如,风助雨势的时候,人们的视线都不好。马路上车流穿梭,若骑车,一手扶把手,一手擎伞,就是非常危险之举。一次,骑电瓶车外出办事,经一繁华地段,我的前面有四辆电瓶车,一辆追着一辆,撞成了一串糖葫芦,幸亏我骑的是一辆准备扔的旧车,它如体能衰退的老者,加不了速。所以,到了我的第五辆才戛然而止。细看,第一辆车主是擎着伞骑车,彼时,那把伞已倒撑成漏斗,很狼狈地倒在一旁,失去了往日的风流倜傥。
少时读书,读到“撑着油纸伞,独自彷徨在悠长、悠长,又寂寥的雨巷……”真是一抹清秋,一份韵味,可淡淡的惆怅里,有着无尽的遐思之美。那时住乡村,家里有一把油纸伞,伞骨架是竹条拼架连成的,伞面是刷了桐油的纸,撑柄是一根木棍。每当雨天擎着伞,走进雨中,想着诗,把自己婉约成诗中那个丁香一样的姑娘。但现实里,油纸伞并没有诗意那么美好,油纸伞的纸面很容易坏,湿了会上霉,也不能长期暴晒,纸面会变脆。后来,家里又有了油布伞,油布伞结实耐用,但没有油纸伞轻巧,那时人小体弱,雨天上学,需要两只手紧紧攥着,如运动会上的导引牌。
乡里人下地少有擎着伞干活的。记忆里,最古老的雨具是背棚、蓑衣、斗笠。
背棚,用篾条编制,中间密密地拼接着棕叶,我家的背棚就挂在东山墙上,那样子有点像一只硕大的爬爬虫。雨天,母亲下地插秧时,就背着背棚。村里的妇女也都背着背棚插秧。
小时候,我总以为背棚是地里的花生长成的,因它又形似半个花生壳,有了这个发现后,母亲将地里那么小的花生全部摘回家后,我在心里埋怨母亲,等到小花生长成小背棚,多好呀!家里的背棚太大,只有父亲和母亲才能背得起来。一年秋天,地里花生苗青嫩嫩长出来时,我发现家里的谷场边长了一棵花生苗,欣喜万分,心里祈盼着,等长出一顶小背棚,我就把它摘回家。雨天,我也可以背着小背棚出去玩耍了。我小心翼翼地呵护着我的梦想,我的小背棚。生怕别人发现并消灭它。当然,最终花生苗没有长出小背棚。
其实,家里的大背棚我也背过,我十三岁时,已经长成了母亲的个头。也学会了干农活。那时,每到农忙季节学校都要放忙假,割麦时拾麦穗,插秧时帮着插秧。那一年插早稻秧苗,连着几天下雨,庄稼要赶季节。终于等来了机会,父亲将背棚架在我的背上,又帮我系紧前面的带子,那一刻,感觉自己就是神话电影里的背着壳的河蚌,弯下腰插秧,四周的雨“咚咚咚”滴进水里,背上的背棚上“噼噼啪啪”地爆豆,真是人在水下走,水在人上流,非常有趣。母亲则戴上斗笠,披上蓑衣,插秧时,感觉母亲就是水田里会动的稻草人。
斗笠也是篾条和棕叶做成的。但是,做工非常考究,是将篾条编成一个个八角型的网状眼,中间铺一层棕叶。蓑衣的用料是笋壳和棕叶,将一片片笋壳,用细而长的棕绳,一层层编制串缝而成,如一件滴水不漏的铠甲。雨天,烟雨蒙蒙的广袤田野,那些步履蹒跚的农人,活脱脱一个仗剑天涯行走江湖的游侠。孤独寂寞,是他们的代言词。
如今,背棚、蓑衣、斗笠早已在人们的记忆里,渐行渐远。取而代之的是各种雨衣,穿在身上,轻便如衣。伞也有各种颜色、各种材质的,轻巧漂亮,也有用来遮阳的。而那记忆里曾经遮风挡雨的雨具,在悠悠的历史长河中,承载着一段厚重的历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