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王晓
六月,桃林初盛,丰收在望。
周日,去那园摘桃。源自蜜桃之乡无锡阳山的品种:雨露、朝阳、白凤、湖景……哎哟哟,能不能不要这么雅致?吃个桃都要文化和情怀。在别处,是矫情;在那园,是标配。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其时,我被俗务裹挟,无缘相见。看那园主人拍的照片,红云花海灿若云霞,好似梦境。再见桃林,已是一树一树桃儿满身挂,好欢欣。
那些青青的桃儿裹在防虫袋里,调皮地露出红红的尖尖。老园丁领着我们,教我们识别可摘的和不可摘的桃。那一刻,我的心里盈满感动。四十多岁的人了,被一片桃园感动,说出来要让人笑话。
时光不经意敲打我们每个人,棱角、肋骨、大脊椎,不同人不同部分而已。被动接受的同时,也可以主动雕琢。天长日久,把自己盘成一块玉,有包浆的那种。名利,放任自流;流言,置若罔闻;得失,全在我心。人生,过的是心情,活的是心态。可以辛苦,不必心苦。
我们活在世间,如植物长于大地,可以选一样归依,比如做一株桃。不与水杉比高,不与香樟比用,不与月季比美,不与栀子比香,就做自己。春江水刚暖,迅捷秀出艳艳桃花,年年岁岁,不钝敏感,不掩风华,该美就美。
也记得积淀自己,收了花,忙结果。满树枝丫都缀满了桃儿,指甲盖到乒乓球,小拳头到大拳头。老园丁怜惜它们,一个个手工套上防虫袋,不忘留个豁口,吸收阳光,查看长势。那红红的尖儿正是从纸袋的缝隙钻进我的眼。再一看,好多桃儿都泄露了自己美美的心事。满树看似翠绿,实时点点泛红。一棵桃树枝丫旁逸斜出,结的桃儿得上百个,不是一发,还有二发三发。生机蓬勃,兴旺发达。
跟着老园丁在低矮的枝杈间钻进钻出,觅刚刚好的桃儿——熟过一分则腻,欠缺一分生涩。桃叶还稠密,桃袋众多,林下有点闷。不嫌弃,知道这是收获的成本。年轻的时候,没有这份忍耐,也遇不见这份美好。阳光透过叶隙照进来,坐在树下,捧一只老园丁帮选的水蜜桃,撕皮、啃吃、吮吸迅速滑落的蜜汁,心明亮亮的,清澈澈的,如寻常,不张扬。
若可选,我就做一株桃,不拒繁花,不忘收获,随心随意,潇洒一回,活出自己的品相。
生命过半,这点感悟来得有点迟。不止这,人生许多美好,在我都姗姗来迟。等待中练就一身坚韧。不用急,无需怕,下一个美好来临,会稳稳接住。
席地吃桃,也是人生修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