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苟文华

　　乡村里从来不乏古桑大树，“桑梓”成为村庄和故乡的代名词。

　　屹立在农家房前屋后，门旁，路口，场院边，以及田地里的桑树，用它们肥绿鲜嫩、富含水分和营养的叶子，喂养出胖乎乎的蚕。“春蚕到死丝方尽”，丝绸又为中国拓展出一条通往世界的丝绸贸易之路，使得这个国家一直独享着丝绸的恩泽和丝绸故乡的美誉。那些老迈的桑树，那些死去的桑树，在贡献完桑叶之后，又将自己的身体奉献给栽植它的乡人。

　　桑树的枝条，农人用它烧火做饭。桑树的根皮，作为中药疗世。桑树的主杆解成板，打家具，做农具。桑木密实，硬朗，柔韧，具有很好的弹性，不容易折断，桑木做的弓叫“桑弧”，属于强弓硬弩的那种，深受祖先们的爱戴。而在乡村，桑木更多的时候，自受斧斤之苦，被农民一斧一斧斫成“担”，担挑谷物，担挑水，担挑粪土，成为农民担物负重的最佳工具。

　　我们家里，桑木做成的“担”，有三种之多。

　　用桑木做担，木匠只用一把利斧，别的工具一概不用。一托长，两指厚，一匝宽的桑木板子，木匠将它竖起来，一手握板，一手抡斧，上劈下斫，不多功夫就劈成担的轮廓，再用锋利的斧刃细削慢刮，一根黄亮光滑、极具线条美感的扁担就做成了。不缀一物者曰“扁担”。扁担用于担筐子担货物，使用时，用麻绳将货物捆绑，再将富余出来的麻绳绕扎在扁担的两端。我常常看见乡亲用桑木扁担担挑着饭筐，往返于阡陌送饭，欢快的步子，忽闪忽闪的担子，优哉游哉，着实令人心生欢愉。扁担两端钻孔缀上铁链钩，我们用它挑水，叫“水担”。“满桶水不响，半桶水哐当。”担上满满两大木桶水，从水井房碎步跳跃回家，太阳或者月亮在水桶中晃悠，桑木水担也晃悠，但，桶里的水从来不会漾出来，是亦为桑木水担之妙处。还有一种“担”，那才是真正的担。扁担的两头劈出一尺长的尖，尖的上部靠近主担的地方留出一指高的“廓”，这就是桑木“尖担”，我们常常用它挑麦捆挑稻捆。“担”扛在右肩上，弯腰下去，将“担”的尖扎进稻捆腰下，挑起来，再将担的另一个尖扎向第二个稻捆的腰下，再挑起来，重担在肩，心无旁骛，疾步走过田埂。

　　乡亲们根据需要和积累的经验，制作出几种适合劳作的桑木扁担，最大程度的节省力气和方便使用，分类精细而实用，貌似简单，却富含智慧，堪称“天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