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谢锐勤

　　发现库车大峡谷

　　1999年5月，新疆阿克苏地区库车县山里气候温和，微风不燥，阿格乡的采药人阿布来提·买买提像往常一样来到大峡谷采麻黄草。他一边哼着小曲，一边眼观六路，发现离崖顶约2米处生长一棵繁茂的麻黄草，立马趴下身子向前伸手，一截一截的伸长。突然，支撑身体的土块松软塌陷，阿布来提急速坠落，双手拼命抓住一切凸出物，却什么也没抓住，重重摔在地上，晕过去了。

　　当他醒来时，一束金黄的光线照在华美的壁画上，佛祖悲悯，菩萨慈祥，四周还有很多汉字。阿布来提怀疑来到极乐世界，嘴巴张得大大的，一动不动，随即转动眼圈，用力捏紧大腿，疼痛感明显。他用手撑住墙壁，慢慢站起来，仔细端详壁画，然后一瘸一拐地走出石窟，趁着月色回到村里。第二天，阿布来提发现阿艾石窟的故事传遍库车县，库车大峡谷也随之向世界揭开神秘的面纱。

　　如此壮美的大峡谷，却迟至1999年才被重新发现，令人费解。

　　外部看库车大峡谷

　　9月中，从库车县城过来约64公里，近正午，当眼前出现红色的山崖时，就是本地维族人称为“克孜利亚”的库车大峡谷了。

　　山谷干旱，中上部的山崖被猛烈的风吹出无数皱纹，“红房子”层层叠叠围成一圈紧贴崖壁，远看如同建在红山上的布达拉宫，每个房间窗户上还有“香布”遮挡紫外线，仿佛微风吹过，“香布”也会随风起舞。单独细看，“红房子”又变成纤细的腰肢，“香布”也变成甜美的蛋糕裙，貌似一群胡姬在表演娇媚的舞蹈。在光影的变幻下，少女时而灿烂，时而半遮面，时而阴晴不定，令人捉摸不透。

　　“布达拉宫”的右边山崖在矿物质作用下，或红色、或灰色、或黄色、或褐色，宛如稚童的涂鸦，大胆却又可爱。崖壁凹凸不平，成像如千佛俯视众生，或站、或卧、或莲花、或列阵，高矮胖瘦，自成一体，也许可命名为“库车千佛图”。山崖的最右边是数位魁梧的将军，气势威严，颇有万夫莫开之势。“将军”的皱折或凹陷处犹如碉堡的射击口，若敌人胆敢靠近，冷枪暗箭将乌泱乌泱射出。

　　内部看库车大峡谷

　　来到谷口，乃头山、丽人山和佛面山在强光照射下，好似燃烧的火焰，原来是沉积岩中含有较多铁矿质，所以呈现褐红色。走在干河床上，仰望四周。库车大峡谷全长超5公里，由主谷和7条支谷组成。平均海拔约1600米，谷深约150—200米，谷底最宽处约53米，最窄处约0.4米，是典型的地缝式隘谷。在风蚀和水蚀的作用下，岩层皆为褶曲，或直立褶曲、或倾斜褶曲、或倒转褶曲，其中以倾斜褶曲最多见。抚摸崖壁，粗粝、扎手，原来主要由石英、砂石、白云母、黏土岩等组成，形成于距今约1.5亿年前的中生代白垩纪。

　　抬头仰望上空弯弯曲曲的窄缝，没花草的香气，没飞鸟的声音，瞬间被压迫得透不过气来，强烈的眩晕感传遍全身。顺着阳光往下看，大峡谷变得忽明忽暗，只有经过转角才能望见下一处风景，场景颇似奥秘的寻宝。无论身边还是脚下，触碰到的皆为粗糙的砂石，一股蛮荒的气息扑面而来，只有死寂和荒凉，似乎来到月球表面，既梦幻又不安。人站在巨崖下拍照，对比才发现人之渺小，游客变成一根根彩色的木棍。崖壁巨大的皱折如同飘飞的纱巾被定格，人行走其中，宛若正画下点睛之笔，变成一幅动感的山水画。

　　在明暗不定的光影里，大峡谷雕塑出千奇百怪的杰作。有的高崖孤单耸立在厚厚的底座上，下方上圆，直冲天穹，既如悬天古堡，又如定谷神塔。有的砂岩凸出崖壁，好像雄狮回头，褶曲是毛茸的被毛，凹处是凶狠的双眼，正寻觅猎物。有的石崖仿佛年迈的骆驼，脸部短促，体态臃肿，驼峰无力，身上千疮百孔，正卧躺休息。当通过大峡谷最窄处的一线天时，两边的山崖似要倾倒下来，一种担心被夹扁的恐慌感萦绕脑海。再往前走是大峡谷未开发区域，超过10公里，无数的“杰作”，更多的体验，还在等待世人去探索。

　　龟兹的文化

　　如今荒芜的库车大峡谷，史上却挺热闹。也许1300年前，这里是一派“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的气象。之后气候逐渐恶劣，风沙走石，才逐渐“野渚烟消废垒空，闲园荒草泣秋蛩”。

　　阿布来提意外发现的阿艾石窟，始建于公元8世纪的盛唐中期，坐北朝南，长4.6米，宽3.5米，面积16平方米。石窟内佛像壁画面保存完好，内容庞杂，呈多元化信仰倾向。其中共有汉文墨书榜题和龟兹文题记23处，书写佛像供养人的姓名，大多来自李、彭、梁、赵等中原汉人姓氏，体现汉文化与龟兹文化的早期融合。

　　除阿艾石窟外，盖世谷深处原有庙宇，后被冲毁，如今只剩下一尊唐代石雕佛像，笑容满面的守护着大峡谷。

　　佛像的旁边，还有库车的首个“飞天”浮雕壁画。浮雕离地约2米，长约2米，宽约1米，呈U字形，与敦煌“飞天”样式接近。画中女子头戴华冠，颈佩珠圈，体态丰腴，身披轻纱，色彩与褐色山体近似，线条与雕塑稍显笨重，但神韵有了。作为领先莫高窟300年的“飞天”，世人还有什么理由去苛责它呢？

　　无论阿艾石窟还是“飞天”，都只是龟兹璀璨文化中的冰山一角，龟兹乐舞、克孜尔千佛洞、苏巴什佛寺遗址、克孜尔尕哈烽燧等，无不展示龟兹伟大的文明与艺术。季羡林说：“龟兹是古印度、希腊——罗马、波斯、汉唐四大文明在世界上惟一的交汇之处。”作为丝绸之路的重要节点，龟兹古国早已随着历史烟消云散，但遗留的盛景、文化与传奇，仍令后人惊叹不已，仍有待解读和传承。

　　诗人孔灏说：“这世界是帝王将相的/也是芸芸众生的/但是归根到底/这世界/是你/和我的。”库车大峡谷让人心动，佛像与壁画让人心静，而心动与心静之间，不正演绎人生的精彩与灵魂的归属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