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张介凡
我在韩师求学时,陈新伟老师教我们中国古代文学,是当时韩师中文系仅有的两位副教授之一。陈新伟老师毕业于中山大学中文系,他的老师是著名戏剧史论家、文学史家王季思先生。
我们都喜欢上新伟老师的课,觉得老师思想比较新潮不刻板,知识面广,天文地理历史、诗词书法戏剧,顺手拈来,能讲很多我们不知道的人和事,古文功底又深,古文总能讲得引人入胜。因为老师平易近人,我们一帮同学常到他在韩山之上韩江之畔的红砖楼家里喝茶聊天,大家不是称呼“陈老师”,而是亲切地叫他新伟老师。韩师师生之间,总有其他高校所没有的深厚感情。现在回想,我在韩师求学加上后来在韩师工作五年间,新伟老师对我的教益与照顾最多,令我终生难忘。
韩师中文系人文底蕴深厚,素有诗词创作的传统,无论新体诗还是旧体诗,无论老师还是学生。在这样的氛围熏陶下,我也喜欢东拼西凑一些“所谓的诗”并向新伟老师请教。他说,想写好诗,必先至少背两百首在肚子里,吞吐出来才有诗的味道。年少的我一心只想写好诗,于是每晚睡前必用纸条抄一两首诗词理解并熟读,第二天早餐后上课前,站在走廊上背上几遍。一年下来,纸条叠得老高,诗也背了不少,诗词创作也日有进步。如果说我在韩师上学时的诗比同龄人写得好一些,那是因为有新伟老师的指点。当时韩师中文系的师生都爱写诗,老师们倡导也鼓励诗词创作,包括新诗。我和蔡森、陈琦等同学、师弟李让畅在赵松元、陈新伟等老师的带动下创立了“韩山诗社”,创办了“韩山诗报”,诗报由邢凤梧老师题字,师生创作的诗词于是有了一个发表的园地,赵松元老师任社长,汕头岭海诗社的“诗坛奇才”许习文任副社长,也成一时之佳话。
新伟老师是潮汕研究丘逢甲的专家,在他的影响和引导下,我开始读丘逢甲的诗,研究丘逢甲。记得他给我讲丘逢甲时,说“丘”姓本也写作“邱”的,为什么后来写成“丘”,我已不甚记得了。后来我负笈羊城,来到万木草堂,门上写着“邱氏书室”,这是邱姓设在省城的书院,供应试、候考、办理税务之用。门口立有丘逢甲塑像。我知道丘逢甲“由汕进省”后有一段时间住在这里,由是又记起新伟老师所说的“‘丘’姓本也写作‘邱’的”,心中有些释然。1999年我到华南师范大学读研究生,春节时回潮州拜访新伟老师时,谈起丘逢甲,老师见我有研究的兴趣,说丘逢甲内渡后,在潮汕有8年之久,创作了大量潮汕人物风土民俗的诗歌,建议我对此展开研究。因为要利用老师的资料,师母让我在红砖楼住几天,也方便老师指导。记得那个寒假住在老师家每日眺望韩江水,直至论文写作基本完成,老师熟研潮汕掌故,丘逢甲写潮汕的每一首诗老师都给我挖掘出很多掌故来,我由是写入论文中,很有些看头。这是我研究生时期的第一篇论文《论丘逢甲潮汕风物诗的文化内涵》。这篇论文参加了第三届潮学国际研讨会,并收入花城出版社出版的论文集,当时参会者都是海内外的名家大咖,我是年纪最小的研究生。后来我又在《广州大学学报》发表了《丘逢甲广州诗词对广府文化的承载》一文,对丘逢甲的研究都是源于新伟老师的启蒙与指导。
我的花样年华幸运地在潮州韩师度过,韩师滋养了我也承载了我奋斗的青春与艰辛。读完韩师二年的专科,我考上华师本科插班,毕业后回到韩师工作,边工作边考研。九十年代考研并不容易,在艰辛的备考中,新伟老师的家成了我的港湾。每当孤独无助时,我总会给老师或师母打电话说去他们家吃饭,老师一家都无条件地欢迎我,吃饱了心情愉快了又投入备考中。这段时期的读书奋斗是艰辛的,却也是充实而幸福的,因为有老师一家人的支撑、接纳和包容。
年岁渐长,久居羊城,我越来越明白,人生能遇到没有任何功利目的、真心实意包容接纳、带领你成长的人是多么不容易。新伟老师是属于韩师的,在韩师,我们有这样的老师!
新伟老师已离开我们十年了,而我却常常觉得他还在潮州,在韩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