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潘金莲，不少人第一反应就是她勾结西门庆，谋杀亲夫武大郎，以致让武松大闹了一场。诚是如此，潘金莲才大知于天下，留传于书簿，从古到今，或至未来。然，当潘金莲还不是这个时候的潘金莲，无妨把时间往前移，她的生命中还没有西门庆出现，只是不愿意做张大户之如夫人，无奈嫁与三寸丁武大郎之后，遇打虎英雄武松回家探兄这一时间段的潘金莲，你是否也关注？

　　在第十五届广东省艺术节上，小剧场《金莲》正是从古典小说《水浒传》的纸缝中发现此一端倪，以其独特的视角重现这个时段的潘金莲。此时段的潘金莲有什么可写呢？从层面上看，是绝对没有她勾结西门庆足以引人耳目，足以让人大写特写、屡写不厌。难道除了人皆能写的时段，就没有人所不知或者人所没有顾及的节点可供创作吗？显然，《金莲》所关注的正是别人没有关注过的节点。

　　这个时候的潘金莲亭亭玉立、貌美如花，被张大户嫁与三寸丁武大郎，自觉得人生如冬叶枯萎无望，只是捱着过日子罢了。不料想在她死灰般的日子里突然来了二叔武松。这武松可不比其兄武大郎，他可是人高威猛，英姿勃发，而且，他与潘金莲年龄相仿。不消多说，武松的到来给她枯萎的生命注入一道亮色，让潘金莲重获生机，因为她一见武松，心中便暗自喜欢上他，无可救药的。尽管潘金莲知道这完全违背人伦，一旦公诸于众，将致她坠入万劫不复的境地。可是思想的浪潮无时无刻泛起对武松的种种想法，因为潘金莲也有梦，对美好爱情向往的梦，填补她失去的爱的梦。戏也由此开始，大风雪天潘金莲在等候武松回家用餐。

　　久等的心上人儿迟迟没有到来，潘金莲抚摩着当日武松坐过的椅子，坐于其上陶醉地打着瞌睡，进入梦乡，由此也进入她对武松的想像。梦是自由的，也是自在的，它是现实生活的主观反映，或者生活中没有发生甚至不可能发生的事。

　　睡梦中，武松终于回来。潘金莲为其准备的烧酒终于派上用场，殷勤为其献上。武松吃着热呼呼的菜和酒，感谢嫂嫂让他有家的感觉，这让潘金莲莫名的感动，也是她所期待的回应。出于关心，潘金莲主动要求为武松缝补被虎扯破的大衣。回报嫂嫂的大恩大德，武松为嫂嫂买来了上等的衣料、潘金莲从不敢奢望拥有的极品。如此的一来一往，让潘金莲藏着掖着的不敢说出的话终于破口而出，尽管武松死活不敢接受，可还是受不了潘金莲拼死拼活的威胁或者说武松也开始心动于她。两人拜堂成亲，成就好事，并且有了爱情的结晶。孩子的出生，好事即败露，武松含羞自刎。潘金莲惊梦而醒。

　　剧作家以潘金莲心动于武松为节点，以梦为戏而写人物，其初衷不得而知，但能看出的，是剧作家在努力还原着潘金莲。潘金莲出身贫困之家，自幼年便被父母卖与张大户为使女。人之为人，不论贫富贵贱，皆有梦想。潘金莲也然，尽管身在张大户家，但梦想是属于自己的，任你有通天的法力也难以剥夺的，梦想是让人活下去的动力，尤其身处艰难困厄的人。二八花期的潘金莲憧憬着结束为奴的生涯后，找一个称心如意的郎君，与他男耕女织，为他生儿育女，直至终老，她盼望着、期待着。理想是丰满的，现实是骨感的。摧残她的理想是她的主人张大户。可以说，张大户把潘金莲由理想的天堂推向地狱的深渊，直接扼杀她的梦想，让她从此行尸走肉，落得苟活人世，让她彻底死了梦想的心，尤其是每天面对着丈夫，人不人，鬼不鬼，她的梦想便慢慢由被动的遭人摧残发展到自动消失在时间的长轴之中。也许潘金莲真的要接受张大户对她的箴言，生为奴隶，不配有梦。因为有梦想，因为坚持梦想，她才落得今日如此的境地，梦想对她是伤害的，梦想越深远，伤害越深大，所以不如无梦，倒落得一身轻松，但一切为之已晚，嫁与武大郎之后的潘金莲时常如此想着。然而，武松的出现，让她活了回来，面对武松，潘金莲开始构筑她新的梦想。

　　剧作家抓住潘金莲梦生梦醒的这一时空写人物，间以倒叙方式勾勒潘金莲以往的梦破梦灭。剧作侧重人物内心的刻画，在有限的时空展现全景的这一时间段的潘金莲，重现人物的人生经历，活现她的活泼、她的硬气、她的不甘屈从命运又屈从于命运，视角独特，刻画入木三分，更兼潘金莲扮演者细腻的表演，很好地诠释了人物，演活人物。难能可贵的是每每于看似无戏的情境演出让人叹为观止的戏，可谓精彩绝伦。

　　剧本写得好，演员演得妙，从而使《金莲》成为本届艺术节的一大闪光点。

　　（许镇焕）

编辑  张泽慧  责任编辑  詹树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