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文/图 苏影

　　韩江上残阳铺水、晚风送行舟的黄昏，南门外缓缓停靠下一辆旅游大巴，车上的游客尽已散去，最后这名和司机道别后快步离开的是这个旅行团的导游，他刚刚结束了一趟五天的带团任务，现在他要去附近的一家粿条汤店酣畅淋漓地吃一碗牛肉粿条汤，以慰劳自己这几天外出工作的辛苦。这也是他多年来的习惯，当他带出的旅行团踏上归途进入潮州地界的时候，他谈笑风生地告诉大家，等会送完团友他们公司的车会在南门外停靠，他一下车就要先去吃上一大碗粿条汤再回家。作为一个专业导游，虽然品尝过许许多多各地的美食，然而最是能令其醒胃解乏的还是这一碗粿条汤。说到开心处，他还邀请团友有想吃粿条汤的可以一起，他请客。那一次，我姨妈参加了他所带队的华东五市游，回来以后也去吃了牛肉粿条汤。

　　这是许多年前的旧事，后来身边外出谋生工作的亲戚朋友渐多，听得最多的就是这些志在四方的游子，每次回来都会跑去吃上一碗粿条汤，那一刻，我终于领悟到，原来日常普普通通的粿条汤所牵系的竟是潮州人魂牵梦萦的乡愁。

　　不必远行的人，每天看着布满城市大街小巷的粿条汤店铺总是人来客往，习惯于这个城市的烟火气里总也少不了一味粿条汤香，而作为这碗汤的主料粿条却是一种味淡堪比豆腐的食物，这种由大米磨浆经过蒸晾而成的米皮被冠以“粿”名，均切成条而为“粿条”。

　　粿条味淡而嫩滑，一筷子没夹住便溜回碗里，所以吃粿条的人总是一种埋头大干的姿态，实在是太滑溜了，又十分柔嫩，因而吃粿条最简单便捷的做法就是调成汤。粿条焯水后滤干铺在碗底，这边另煮开的一锅肉汤舀上一大勺子淋上去，这碗粿条汤便可上桌了。虽然粿条本身味淡，却很能吸收肉汤的原汁，进而转化成每一口都让人欲罢不能的味道。用黄豆煮一锅汤底，再放进去几个猪肉丸、鲜鱼丸或是牛肉丸、牛筋丸做成肉丸汤，又或者用牛筋牛腩煮一锅汤底，再涮上嫩牛肉做成牛杂汤，和粿条都是经典的搭配。而在半个多世纪以前，两毛钱就能买到一碗粿条汤的时代，粿条汤档还没能提供这么丰富的汤底，然而却也凭着汤里的一点味之素、香麻油、蒜头朥和几个肉丸子，就足以令一碗粿条汤香飘过街，引得路人垂涎不已。

　　除了煮汤，粿条其实还有各种各样的吃法，灌沙茶粿条和牛肉芥兰炒粿条都是比较传统的做法。“灌粿条”的“灌”是潮汕话叫法，意指“拌”，翻译过来就是沙茶酱拌粿条。粿条、生菜、牛肉焯熟干捞，拌上潮汕茶沙酱、芝麻酱，就是灌粿条。粿条下鼎热炒，又用猪朥炒芥兰、牛肉，把炒熟的肉菜和酥香的粿条烩到一起，就是炒牛肉粿条。牛肉芥兰粿条是潮州人的普遍吃法，听说在揭阳，有一种在当地非常出名的炒法，就是炒腐乳粿条，用的粿条还必须是揭阳粿条。味浓香醇的腐乳把凝脂似雪的粿条炒成一盘鲜红，看上去也确实别具风味。

　　牛肉芥兰炒粿条也好，猪肉腐乳炒粿条也好，都是加了鲜甜的肉菜汤汁，属于湿炒。而吃炒粿条，我却更加倾心于干炒的咖喱炒粿条或是菜脯丁炒粿条。把煎熟的蛋块、蒜花烩进用咖喱粉干炒着的粿条，这样的吃法类似于咖喱炒糕粿，又或者用爆香好的菜脯丁加少许辣椒酱干炒粿条，这样的炒粿条又柔嫩又酥香，刚柔并济毫不腻味。有一家在潮州、汕头都开了分店的素菜馆，其中一个广为人知的服务就是消费到一定额度的时候，他们会附加赠送一盘菜脯丁炒粿条，因为所定的消费额度并不很高，所以基本去的客人都能吃到这盘赠品，而就是这一个附加的炒粿条几乎掩盖了其它主菜的光芒，让人念兹在兹，由此可见，人们对于粿条的迷恋。

　　有个朋友，前一段时间终于远行他乡创业，我猜等他回家过节的时候不定要吃上几碗牛肉粿条汤，以往，早餐听他吃了粿条汤，午餐听他吃了粿条汤，下午叫个外卖还一样能点到个粿条汤，所以，远行的人儿回家，不吃碗粿条汤醒胃真是难以一解这回乡的情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