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乐颂》（水彩画）38.5×38.5cm 庄华岳 作 1998年

　　世界名曲《欢乐颂》 是伟大音乐家贝多芬的《第九交响曲》的终曲乐章。今年是贝多芬逝世195周年，他一生命运多舛，遭受了各种磨难艰辛，但他却用音乐创造欢乐，把人们带进一个纯洁、美丽的理想世界。

　　这里介绍的《欢乐颂》，是庄华岳老师同题的水彩画。庄老师喜欢贝多芬，珍藏贝多芬九个乐章等唱盘，转了几十年。在年届八十岁时，在病痛，失聪，无时无刻折磨他时，留下了最后这幅作品。

　　《欢乐颂》，给人们展示了一个全新的视觉形象。画面虽没有描绘具体的形象和情节，但画面欢愉地闪动着那带着节日的艳丽炫目，如梦如幻：或流星飞舞，或银河闪烁，或光雨闪耀……既形复于色，又色复于形。有节奏的布局，豪宕如飞的笔触，丰富而又绚丽的色彩，一片生机令人亢奋不已，视觉上得到愉悦的审美震撼。作者将先秦老庄的精神自由、想象丰富的哲学境界与传统艺术的神韵、意境融贯其中，以西方的抽象来诠释东方的意象。可以说《欢乐颂》是画家冲破了思想的牢笼，怀着自由地抒发胸臆的梦想，走向他艺术天国最灿烂、最辉煌的境界，是他燃烧生命而放出的异彩。

　　这幅画的作者庄华岳，是我中学的老师。他个子不高，风采出众，一对镜片后面有一双睿智的眼睛。他充满活力，多才多艺，在学校举行的文娱晚会上，他时提棒指挥，时而弹琴拉弦伴奏，甚至出台领唱。记得有一次他和教音乐的夫人一同登台，演唱了苏联歌曲《春天里的鲜花齐开放》，这个男女声二重唱的节目，博得师生们长久不息的掌声。他还曾多次作词谱曲，歌声响彻整个金山校园。

　　高一级时，庄老师教我们语文课。我至今仍记得他用抑扬顿挫、和谐悦耳的声调讲解古典文学的情形。那时中学刚开设英语课，师资严重不足。高一期末，英语教研组长王锡爵老师找庄老师商量，要他在新学期兼教英语。庄老师昔年学的是法语，虽说英语和法语在音标、语法某些方面有共通，但他毕竟没有系统学过，王老师深知庄老师的功底，对他说你自己想办法吧！庄老师只好接受任务，利用开学前的假期赶紧自学吃透课文。新学期开学时，庄老师自学了高二上册第一至九课的英语课文的音标、单词、语法及句式等内容。当时他一边自学一边教我们，学期过半时他已经掌握了该册全部的教学内容。他英语发音准确，讲课生动活泼，朗读时充满情感，让我们不敢懈怠。不久消息传开，同学们都十分吃惊，从心里对这位老师十分敬佩。后来，我逐渐了解到庄老师昔年学的是绘画，有过骄人的成绩。那时，我课余在自学版画，曾将自己的习作请教过他。从庄老师口中得知，他昔年在杭州求学时也搞过版画，作品还被学校选送到当时苏联展览。但我一直未见过他画画，直到20世纪70年末，他因病提前退休才又拿起画笔作画。那时我经常到学校旁边一条小巷里的一所老式的平房中看望他，观赏他的画作。

　　几十年从教的庄老师一直过着艰涩、孤独、淡泊、而又宁静的生活。晚年他耳朵有点毛病，和他交谈有时有些困难，还要借助笔和纸沟通。我把提问的问题写在小纸片上，然后由他慢慢地谈。几年下来，我和庄老师沟通时留下的小纸片竟装了一个大信封，每一张小纸片都留下老师一段往事。庄老师十分低调，不事张扬，多次拒绝采访。作为崇拜他的学生，有责任把他许多不为人知的往事记录下来。2006年下半年，我着手将许多零碎的资料收集梳理，反复修改、补充，终于写成近万字的、较全面记述庄老师艺术人生的文章：《庄华岳与赵无极》，后来还被多家报刊转载。随后，庄华岳的名字逐渐引起人们的关注。

　　庄华岳(1919—2008年)潮州人，他从小就显露过人的聪慧。14岁时，庄华岳的绘画天才已崭露头角，在家乡举办过个人画展，成为一时的美谈。1935年他考入国立杭州艺专，杭州艺专是20世纪30年我国现代艺术人才的摇篮。庄华岳在校时就显露过人的天份与才能，成为老师眼中的奇才，作品受到业师吴大羽及同学赵无极的激赏。1941年毕业，吴师拟推荐他和赵无极赴欧公费留学，其时日寇逼近杭州，形势危急，他赴欧留学终成泡影。1947年，庄华岳回到潮州，一直专心从事教学工作，自此搁笔停画。新中国成立后，他多次受到冲击，长期生活在非常艰辛的环境，但他自尊、自重和自信构成了他的精神支柱。

　　1948年，庄华岳昔年的同学赵无极赴法学艺深造，经过艰苦的奋斗终成国际知名画家。1985年，赵无极应邀回杭州母校讲学，他邀庄华岳赴杭欢聚。暌违四十多年的挚友，一见面彼此激动得眼角都闪着泪花。赵向大家介绍庄华岳是他当年求学时最重要知己、老师眼中的奇才。并推荐庄回校任教被庄婉拒。庄华岳陪赵无极半个月后还到上海看望当年恩师吴大羽。回来以后，长期的寂寞为他的艺术积蓄了巨大的能量，蛰伏其心灵深处的艺术天分和喷薄情感倾注于画面之中。其后，庄华岳作品接连参加在台北举行的《吴大羽师生展》、《现代绘画摇篮·杭州艺专师生展》。1997年6月，《火柴盒主人庄华岳绘画展》首次在台北举行，并出版画册。

　　赵无极在庄的画册序言中说：“华岳同我在1935年同时进杭州艺专习西洋画，吴大羽先生是我们的老师，我们当时是他最喜欢的二个学生。华岳天分很高，同时了解极快，也很敏感……我常说，如果他有我同样的机会来法创作，他一定会成为非常重要的画家。”

　　庄华岳用“火柴盒主人”来称谓自己画幅的微小，不过，他能在小画幅中创造出无限丰富的空间。友人以“迹简意淡而雅正”来形容他的画风。他以中国文人画的主题入画，花鸟灵动而秀逸，风景画意境悠远，

　　他以画养心与世无争，呈现了对生活坚强的表现。他独居一隅被人遗忘，在病痛、孤寂中度过晚年，但他没有落寞伤感；他的生活没有五彩缤纷，但他却为这个世界留下了一抹象《欢乐颂》那样鲜艳绚丽的色彩。正如罗曼罗兰在谈到贝多芬时所说：“世界不给他欢乐，他却创造欢乐给予世界。”

　　2007年，台北《火柴盒主人庄华岳绘画展》移师广州，在广东美术馆展出。3月22日开幕当天我在网上看到消息，但庄老师还不知消息。当天我即与广东美术馆王璜生馆长联系，要求他寄来庄老师画展的请柬海报、报纸报道等相关资料。当我将收到的画展相关资料送给庄老师时，他凝视着印刷精美的大幅彩色画展海报时，激动得几不能自持，眼眶充满泪水，良久才说：“吴师终其一生都未能举办一次自己的画展……”

　　此刻，庄老师或许想起60多年前毕业离别，恩师吴大羽在他纪念册上的赠言：“怀有同样洁愿的人，没有别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