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凰鸟髻 资料图片
□ 吴构松
海拔1497.8米的粤东高峰峭壁矗立，形似鸟的头冠，得了个“凤凰鸟髻”的美名，相连的一大片山顺理成章地叫凤凰山。与凤凰山直接、间接关联的，或不关联的，还有一大批称为“凤凰”或“凤” 的地名，在潮汕地区呈现一道亮丽、祥和的地名景观。
这些称“凤凰”或“凤”的地名分属多个门类。以“凤”名山的，凤凰山外还有金凤山、飞凤山、凤山；以“凤”称水的，有凤凰溪、凤江、凤湖、凤泉湖、凤翔峡；称建筑物的有凤凰塔、凤凰台、凤栖楼、凤凰大桥；称乡镇街和村落的则难以胜数：凤凰、赤凤、凤南、凤塘、东凤、凤新、凤洲、凤江、凤溪、凤美、凤水、凤岭、凤林、凤光、凤山、凤翔、凤西、凤南、凤北、凤山楼，等等。这些地名多分布于韩江流域，有些呈比邻、扎堆之态。
上述地名中，有数个是多地共用的，属于重名的现象。如凤洲，一在韩江大桥下之沙洲岛，一在饶平黄冈河出海口，现存凤洲中学等单位。凤江，一在饶平,是黄冈河别称，也曾作公社名，一是揭西县辖镇。凤山，潮州市区、汕尾海滨都有一个，饶平有个凤山楼。
从地名学视角看，命制地名的理据，有的属自然元素，有的属人文元素，或者两者兼而有之。显然，上述这道地名景观主要来自人文元素。
凤凰，“五彩而文”，美丽之极,是古人幻想中的百鸟之王，与龙同为中华文化图腾。“五采”即五色，凤凰身上的五色分别象征德、义、礼、智、信五条伦理。《山海经·南山经》云:“是鸟也，饮食自然，自歌自舞，见者天下安宁。”凤凰至德、至慧、至情，是外表美与内在美的统一。
古代传说中的凤凰是雌雄配对的，雄性称凤，雌姓称凰。凤凰齐飞，是吉祥和谐的象征。相传汉代古琴曲《凤求凰》，演绎了司马相如与卓文君的爱情故事。作品以“凤求凰”比兴，不仅意指求偶，也象征男女主人公的非凡理想、高尚志趣。
后来，“凤凰”的概念有了变化。秦汉以来，逐渐以龙象征君主帝王，帝后妃嫔们便以凤凰自比，凤凰图案被用来作宫室舆服的装饰，凤凰遂整体“雌化”、不分雄雌了。之后，凤凰常简称为凤，在熟语中的“凤”就是“凤凰”：龙凤呈祥、百鸟朝凤、凤鸣岐山、有凤来仪、凤毛麟角、祥麟威凤、凤冠霞帔、丹凤朝阳、麟凤龟龙、凤翥鸾翔、鸾凤和鸣、龙飞凤舞、鸾飞凤舞、人中龙凤、攀龙附凤、鸡不及凤，等等。由于“凤”字呈柔美的倾向，因而不管在文学作品中，还是生活中都是女性起名常用字，如王熙凤、新凤霞、凤姐等等。
不管凤凰意涵如何变化，象征祥瑞这一条是稳定的，凤凰成了中华民族崇拜的图腾。凤凰常被用来寄托美好期盼，属于鸟类的，或像鸟的东西，常被称为凤凰或凤。于是乎，餐桌上的鸡爪叫做凤爪，鸡翅叫凤翅，妇科成药乌鸡白凤丸以配方里的乌鸡羽毛呈白色而加上“白凤”之名。生活中带“凤”的东西不在少数：凤蝶、凤梨、凤凰竹、凤尾竹、凤尾鱼、凤仙花、凤眼莲、丹凤眼、龙凤胎、凤凰男……
在潮汕地区，带“凤凰”“凤”的地名大致也来自凤凰图腾崇拜的文化心理：是鸟就是凤，像鸟也称凤。
榕城有一村原来叫鸟林，林，方言里读作“蓝”，村名粗俗直白。后改为“凤林”，林，读为“临”，语感大变，美感爆棚。浮洋的凤仪村，据地名志载，其地形似企凤，称凤地，村名取有凤来仪之意。
潮州城外韩江里的沙洲以前叫“老鸦洲”，明代知府侯必登将其改为凤凰洲，洲头的观景台也就叫作凤凰台，东面隔江相望，建于涸溪村头，正当北溪东溪两股江水要冲的古塔遂名曰凤凰塔。当然，管辖凤凰山的州府驻地潮州城，就顺理成章地雅称凤城。加上西湖山上的凤栖楼、城北的凤山、连接外环路的凤凰大桥和桥东头的金凤山，洲、台、塔、楼、桥、山、城，十里之间，八凤起舞，一派瑞祥！
还有一些地名，虽无“凤”字，却犹闻凤凰嘉音，似见有凤来仪、凤凰于飞，寄予斯地居民对子孙蕃衍、兴旺发达的期盼。饶平新圩有一个鹤山，明代郑氏在东边建鹤山楼，本来山名、楼名的意蕴都已经很不错了，但还嫌不够好，给村起名为岐山，用上了周文王“凤鸣岐山”的典故。在他们看来，山上栖息的不是鹤，而是凤凰。与新圩比邻的联饶和揭阳市区也有称“岐山”的地名。后来揭阳评选黄岐山“八景”时，命名了两个包含“凤”字的景点：“栖凤卧云”“百鸟朝凤”，或许是对景区名字的照应。
潮人浓厚的凤凰情结在地名之外也有突出的表现。凤凰花是汕头的市花，凤凰木是潮州的市树。凤凰是潮绣、木雕、瓷艺、嵌瓷、花灯、剪纸、麦秆画等潮州民间工艺的常用题材。“百鸟朝凤”是最宏大的潮派民居建筑群落式样。
以“凤”起名，在传统潮州人尤其女性中也不在少数，改革开放后价值多元、追求新潮者众，这个倾向才有所减弱。忽然想起潮州教育界、书法界一位老先生极具美好意蕴的名字：邢凤梧。凤凰高洁，非嘉木不栖，“凤梧”就是“凤栖梧桐”的简缩语。凤本为雄性，作男人的名字便恰到好处。除邢先生外，我还认识好几位名字带“凤”的潮州男性，其名意涵健康、吉祥，毫无违和感。
“凤凰”“凤”在潮汕地名和潮人生活中的高频度出现，有力地证明凤凰文化在大潮州的广泛、深厚基础，在潮州文化中的厚重分量。凤凰阴阳调和、祥瑞和谐的价值取向，与潮州文化崇儒尚雅、中庸圆融、敬天乐群等特质高度契合。可以肯定，在大潮州挖掘、研究、发展凤凰文化，大有可为。
阳气满满，群凤翩翩，钟灵毓秀，祥瑞富饶——这就是岭东大潮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