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欢“消夏”一词,消受夏天,用一种消遣的方式度过夏天。此中,有一份苦中作乐的享受意味,表现着一份人生的乐观和通达。
夏天,固然溽热难熬,但当你用某种特别的态度或方式对待它时,或许,它即刻就会成为某种意义上的享受。
古人在此,就做得很好。并且,还绘制于图,来传达这份“消夏”的喜悦。
消夏,方式之一,就是户外消夏,比如:树荫下,丛林中,风口处,水岸边等。
“明四家”之一的仇英,画有一幅《竹梧消夏图》,就是表现户外消夏的。画面上:竹林一片,竹林边一道溪流潺湲流过,溪岸,一水榭探入溪水中,水榭旁是一巨梧,枝杈纵横,婆娑如盖,树荫森森,几乎把整座水榭遮蔽住了。水榭内,一人扶栏而坐,右胳膊放置在栏杆上,身体微侧,望向水面,凉风水面来,此人,是一派悠然自得的情态。竹林萧疏,林内,两士人,各坐一只杌凳上,宽袍高髻,闲逸萧散,相向而望,似在絮絮而语,是谈玄论道,还是赋诗清谈?不得而知。但想来,所谈也一定是高雅之事,若非如此,又怎对得起这一方竹林,还有那流淌在竹林中的竹林风?林外,是远山如黛,耸峙云天,却又连绵起伏,为这一片小竹林,提供了一个清风飒然的大背景。
此等消夏方式,真正是好。翠碧的竹林,潺潺的流水,高雅的文士,还有如黛的远山,一派惬意,一派风雅。最重要的是,这样的消夏环境,还映衬了士人的“竹梧”之气,让人觉得,士人的消夏,风雅不只在象,更在骨,在神,在韵。
夏日多雨,雨则生凉。所以说,淋雨、观雨、听雨,俱可成为消夏的一种方式。
石涛,就画有一幅《山亭听雨图》,“听雨”,实则是在消夏。
画面:远景,是壁立的陡崖,崖下,是苍松古柳、流水溪桥,一水榭探入水中,与一木桥相连,桥下,流水潺潺;水榭内,一男一女,男子端坐于一圈椅内,目视窗外,女子,则手执长柄团扇,立于男子身旁,同样是目视窗外,两人神态安详,薄薄的喜悦,似乎在脸面微漾着,见得一场雨,给人带来的凉爽,给人带来的快乐。亭外,柳枝垂垂,松针披散,显得雨意迷蒙,水汽氤氲。
画面题诗曰:“双干亭亭碧玉明,翠阴凉风石林清。南风吹断闲庭酒,卧听潇潇暮雨声。”写出了环境之美,更写出了“暮雨声”中,闲庭酒罢,听雨纳凉的那份快乐。
亭在山上,人在亭内。山风萧萧,山雨潇潇。是听雨,也是在观雨,在赏雨,真是一种消夏好环境啊。
当然,对于大部分人来说,消夏,多数情况下,还是要在室内的。家中消夏,自有一份可供选择的放达和散漫。
元人刘贯道,创作了一幅《消夏图》:一文士,半身赤裸,躺于卧榻,左手拈书卷,右手持拂尘,姿态宁静安详,仿佛若有所思。其身后,置古琴一把,卧榻后的书桌上,放有书卷、砚台、茶盏等,文士风范昭昭然。卧榻旁边有一屏风,对面侍女两名,一人手执蒲扇,另一人则双手抱一包裹,似是主人所需之物件。
主人袒腹躺于榻上,很显然,是属于家居消夏。文人,本该“衣冠楚楚”,可是,在自家家中,放浪一点,又何妨?放浪,却不放肆,有节有度的放浪,其实更彰显出一份文人的洒脱和豪迈,所以说,图中文士,其姿态,其装束,其神情,俱是闲散、优雅,很是有一种萧散、超逸之风神。
好在,手中还有书。手中有书,就不失文士之风范——读书消夏,自是风雅。
这里面,其实还是彰显出一份“静”:是一种态之静,一种逸之静,一种富有恣意感的娴雅之静。好像在告诉我们:夏日炎炎,又何妨?读书自生凉,“心静自然凉”矣。
路来森
编辑 张泽慧 责任编辑 詹树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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