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凰山的诗意

　　四月的凤凰山，仙气飘飘。在丛林之间左突右拐，缓缓前行，竟未察觉这是上坡。车窗外，路两旁，山脚、山头，一株株并不高大威猛的茶树，在向我招手，在向我微笑。仲春了，茶树叶仿佛昨夜刚出生的，翠绿翠绿，绿得令看者心里有些慌。绿油油，娇滴滴，满眼的“绿”，下一秒似乎要流淌成河。

　　赏心悦目的绿，仿佛是前世的穿越，又好像积攒了百年。翠得养眼，翠得活泼，翠得深沉。绿是四月凤凰山的标配。各式各样的绿，巧心思争奇斗“艳”，各有各绝招。哪一片茶树叶能成功突围，进入茶姑的法眼，便可顺利快速完成轮回。转世还得修身。修身容易，修心不易，悟得禅道，通透豁达，走弯路，交学费是人生的必修课。此时不修，必要补课。不知不觉到达天池附近，乌岽村牌坊矗立在荒郊野岭，多少有些惊喜。雕龙画凤的牌坊，五颜六色的彩雕，诉说着人间故事。口耳相传的故事，有你我他的影子，有甲乙丙丁的痕迹。

　　乌岽村沿着山崖而修建，蜿蜒曲折。即便是老司机，如果不熟悉地形，不自觉感觉有压力。一不留神，拐角处窜出一辆车。上下眼皮不经意再次邂逅，会车时刹不住。乌岽村的村民忒豪迈，目之所及，两旁的楼房，高耸入云，直插云霄。司机小心翼翼地离开乌岽村，冷不丁冒了一句，幸亏没带父母上山，要不会被骂惨的。我站在山脚回望，一栋栋楼房的乌岽村，架在一团云颠，神秘且莫测。这是凤凰山的诗意。

　　凤凰山的诗情

　　一年之计在于春。对于世代生活于凤凰山的茶农而言，春天对于他们是一年中的关键，决定着他们一年的收成。如果说太阳给了光辉，那么土地就是承受光辉的“接盘侠”。万事万物皆缘于大地。仙雾飘逸的山里，蛰伏了整整一个冬天的茶树，不约而同地被虫鸣鸟叫唤醒。无边的春色，连绵起伏的碧波，天地皆春心荡漾。甲辰龙年初三，乌岽村的郑嫂早起到了福建。福建虽说是外省，但距离比去省城广州近多了。大过年的，郑嫂要去看望她家外省的亲戚。她与亲戚之间并没有血缘关系。一年又一年的春茶采摘，她和“亲戚”之间的默契和情感早已升华，超过都市里互不往来的“亲戚”情分。给茶姑、茶嫂拜年，重在联络感情。人心是肉长的，情感是堆积的，爱与诚是一顿饭一顿饭吃出来的。道理虽浅显，不少人易忽略。或是走着走着就忘了。郑嫂的姑婆在她记事时说的话，她一直记在心里。姑婆早已定居港岛多年。俩人走动少了，可心里还惦记着对方。岁月无情，人人面前平等。姑婆的容貌、体型、习惯、想法变了许多，唯一不变的是乡情。姑婆每日不可缺少单丛茶。一日三泡，风雨不改。一次手术清醒后，表舅问母亲需要什么？姑婆有气无力地说，茶，蜜兰香味。姑婆对单丛茶深入骨髓地爱，表露无遗。她对茶汤要求极高，色香味俱全。郑嫂深知姑婆心意，每次春茶最后一道烘焙工序结束后，快递四斤到香港。香型白叶、蜜兰香、鸭屎香、八仙各一斤。十年如是。科技日新月异，人与人之间的情谊，在茶多酚的作用下越发浓郁。

　　凤凰山的诗心

　　翻过山，山的那一边是水库。当地人指路，半山腰有著名的“宋种”。老话说，“不看宋种，枉来凤凰。”好奇心驱使下，我们把车停到了古庙旁，顺石阶而上。围起的园子里的茶树不高，株株胸口有铭牌，有名有姓。二维码扫一扫，每株茶树前世今身，原形毕露，一目了然。这株百岁了，那株三百岁了。别看树与树之间不说话，树邻居的底细可是一清二楚。穿梭茶树之间，远眺递增的茶树层，受限于人的身高，颈部又酸又痛。当地人内秀勤劳。正月前，已经逐一为树松筋骨除草，添衣保暖，“酒水”管够。每株茶树表面有数层柔软松弛的黄土。茶树享受着星级服务。茶农说，通过土的置换，给树添肥力，激活其内生的动力。茶园中的茶树，岁数不等，大小不一，细活、慢活相差无几。大庵村村民口中的宋种是一株老树。树种为黄枝香，树龄超过600年，树高7.21米，树冠7.5×7米，源自宋朝的古树种。与日月争辉的老树被保护得妥妥的，藩篱围着，内预留采摘时的空间。一棵树活了600多年，有点让人吃惊。通常一棵茶树树龄在50-60年间，相当于人的一辈子。如此便是活了人的六辈子。六世的轮回，老茶树什么风雨没见过？

　　正如陆羽《茶经》中所描述好茶产地如茶宝盆那般。凤凰山是名副其实的聚宝盆，常年雾气萦绕，有助于茶叶生长。除了凤凰镇，这样的茶镇沿着山的余脉约有五个。汲取天地日月之精华，茶树茶叶是其一。中华优秀传统文化茶文化始于唐，盛于宋。宋代是中华民族历史文化发展的巅峰时期。既然是高峰，就有高不可攀的气势，铁一般的事实理由。古今中外的学者对宋文化推崇备至。如陈寅恪对宋代文化有过这样的评价：“天水一朝之文化，竟为我民族遗留之瑰宝。”“华夏民族之文化，历数千载之演进，而造极于赵宋之世。”法国汉学家谢和耐：“13世纪的中国在近代化方面进展显著，比如其独特的货币经济、纸币、流通证券，其高度发达的茶叶和盐业企业。”“在社会生活、艺术、娱乐、制度和技术诸领域，中国宋朝是当时最先进的国家。”宋代不但确立中国上品茶的标准和内涵，还建立了以建安北苑官焙为代表的贡茶制度。活了600余年的凤凰山大庵宋种便是最好的佐证，它在凤凰山写诗，知晓山的诗意诗情和诗心。

　　刘妍

编辑  张泽慧  责任编辑  詹树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