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李朔

　　潮汕地区，有一种传统的小吃，叫“落汤钱”，也叫“胶罗钱”“软果”。它是用糯米做的，形似一个个白银铜钱，因而得此名。它也是一种包含着喜庆色彩的吃食，在正月初一家家户户都会做。

　　儿时，正月初一 一大早，一阵阵鞭炮声把我从睡梦中惊醒，我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换上新衣，直奔灶台，就能看到奶奶忙碌的身影，她在忙着做“落汤钱”。看着“丑丑”的、一团黑的“落汤钱”，我撅起嘴问奶奶：“怎么每年都要做这个？”奶奶这时总连哄带骗让我吃，说吃了这甜蜜蜜的东西，一年都有好运气。我勉为其难咬上一口，牙齿就被粘住了，这让我对它更没好感。

　　年复一年，奶奶正月初一总是做这道美食，我不禁追问原因。奶奶摸摸我的头，说：“吃‘落汤钱’，能变有钱，还可以把自己的愿望，揉进糯米里，吃到肚子里，这样就能心想事成了。”我拉着奶奶的手，半信半疑地追问：“真有这样神奇？”奶奶点点头：“不信，我们一起试试看。”说罢，奶奶开心地往盘子里倒入糯米粉，加入开水，让我跟她一起用手把糯米揉成软软的面团，还说：“孩子，新的一年里，你有什么愿望，都可以揉进去，这样吃了后就能实现了。”我高兴地边默念愿望边揉搓。接着就把装满愿望的面团捏成铜钱状，放入开水里煮，煮至一个个“铜钱”上浮便可捞出搅拌。趁着煮熟的空隙，奶奶将花生碎、黑芝麻、白糖拌匀，做成糖粉留着裹煮熟的“落汤钱”。最后用筷子挑起煮熟的面团，用剪刀剪成一个个“铜钱”，放入备好的糖粉里均匀沾满便大功告成。看着裹上黑芝麻糖粉的“落汤钱”，我不觉得它丑了，迫不及待想要把刚刚揉进的愿望吃到肚子里。咬一口，软糯香甜，第一次觉得它竟这般好吃。奶奶乐呵呵说：“你以前觉得它不好看，总是不吃，现在知道好吃了吧。都说‘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看人也是如此，不能以貌取人，心灵美才是真的美。”我点点头，继续吃着揉进了愿望的“落汤钱”，恨不得把所有装满愿望的小东西都吃进肚子里。奶奶笑着问我刚刚揉进了什么愿望，我不肯说，反问奶奶揉进了什么愿望。奶奶笑眯眯冲我比了一个“嘘”的手势。

　　后来上了初中，正月里一如既往跟着奶奶做“落汤钱”，奶奶讲起这段往事，笑得合不拢嘴：“其实我看你那会刚上一年级，整天对着那些拼音手足无措的样子，为了给你增强信心，我编出来给你加油打气的。”我惊讶于奶奶这“善意的谎言”，奶奶总是能想尽办法给我最好的关爱和鼓励，也明白了奶奶的良苦用心：心里暗示很重要。那时我吃了装满“学好拼音”这个愿望的“落汤钱”后，对那些拼音不再“惧怕”了，信心满满“战胜”了它们。

　　如今，奶奶作古。我常常怀念在灶边跟奶奶一起揉糯米做“落汤钱”的情景，脸蛋冻得通红通红的，吃着那一盘揉进了愿望，化满了奶奶最质朴的爱在里面的“落汤钱”，嘴巴甜甜的，心暖暖的。今年我准备学着奶奶的模样，做一盘“落汤钱”，把对奶奶的思念揉进去，奶奶在天上看到了应该很欣慰吧。

编辑 翁纯 责任编辑 吴燕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