熟透了的柿子，是红色的，晶莹玲珑，犹如一个个小红灯笼，缀在枝杈上，那是很惊艳的。红了的柿子，让人甜至心口，虽然是在秋天，让人回忆却是弥漫一个春天的情怀、夏天的故事，久久萦怀。

　　柿子结果之前的那一树柿花非常之灿烂。柿花是在初春的时候开放的，花色是乳白色，此时的柿叶娇嫩，青翠欲滴，俗话说“绿叶扶红花”，其实，白色的柿花在绿叶的映衬下，更显夺目光彩，别有另一番韵味。柿花开的时间并不长，好像只有几天的时间，有一些便开始脱落了，还缀在树杈上的柿花将会结成今后的柿子。落脱的柿花容易让人想起岁月的无情。柿树的叶子很丰腴，但在夏秋交替时，柿叶也渐渐枯黄了，初秋的瑟瑟，风将树叶无情吹落，柿花终于结成一个个的柿子。

　　家乡曾经有柿树，在村北面后头埔公家果园里，不多，只有几株，还有村东面的池塘边有两株。我不知道为什么只有这两个地方有柿树，但相信不是野生的。

　　小时候，柿树开花时，我们一群小孩经常光临树下捡柿花，落脱的柿花铺在树冠下，甚是好看。捡柿花应该在第一时间捡拾，不然，很快会腐烂，成为泥土的一部分，最后成为母树的营养了。据说将柿花放到家里可以给家里人带来好运，当然，更重要的是可以给家里增添一些灵动的色彩。胆子大些的小孩会爬上树采折柿花，不过，这要是大人看到了，免不了一顿臭骂。

　　柿子成熟是有先有后的，很喜欢这个时候有大风或是大雨到来，因为风雨的吹打，有些柿子会掉下来，小孩们争先恐后抢了，有时为争夺一个柿子弄得吵骂甚至打架。不过，如果是没有成熟的柿子没办法吃下，刚一入口，柿子的苦涩顷刻间让你又皱着眉头吐了出来，虽然吐出来了，但那种苦涩让舌尖很久上仍然残留着一种又麻又涩的感觉。

　　要想在树上摘下柿子即时可吃，要等到柿子全红透了。唯一一次现场吃到柿树上熟透的红柿子，是在两年前10月的一天，与两位朋友去凤凰镇凤溪水库附近的一个村里，发现村里有柿树，不多，却有超过百年的。此时，百年柿树的柿子正挂满枝头，红的黄的绿的，主人很热情，说要摘红柿给我们品尝。望着那目测有20米左右高的柿树，我正在想像要用什么工具来采摘，主人已拿出长长的竹竿，末尾缀上一个小袋，对准透红的柿子，精准地一个一个采摘下来……

　　出于好奇，也出于想亲自体验一下收获的快乐，我从主人的手上接过竹竿，想要从树上采摘红柿。可在主人手里看似灵巧的竹竿到了我的手里却不怎么听指挥，单是竖起来，就费了好一阵劲子，往树杈上明明是对准一个红柿，但稍用力时却是到了另一个还不透熟的黄柿，要不然就是将红柿捣烂了。主人说，用这么长的竹竿采摘红柿是需要有臂力、有耐力，更是需要有技巧的。

　　我曾经吃过西安的柿子。这是一种类似于珍珠番茄的柿子，名叫火罐柿子，其色因其红耀眼似火球、晶莹透亮而得名。成熟的柿子，呈圆形、高桩，大小均匀、色泽艳丽、浆汁丰满、果肉细腻，皮薄肉嫩，清新甜蜜。将柿蒂去掉，可以直接吸汁，文雅一点的用一根吸管插进柿蒂孔位吸取，那种甜有果冻一样的感觉，给人不一样的味蕾感受。

　　不知什么时候，村里的柿树没有了，没有得无声无息。池塘边的柿树可能由于池水不断冲刷而崩塌，自然倒下了。那果园里的柿树不知怎么也没有了？可能后来觉得不成气候，没有人管理，任其自生自灭，也可能后来荔枝、龙眼经济价值更高，人为的砍伐转而种植更好的果树。乡人很朴实，也很跟风，什么值钱就种什么，但往往先种的有赚，跟风的都亏了。

　　再一次见到柿树，已经是2018年。坪洋柿饼要申报饶平县第一批非遗，我到村里寻访长老，请他们介绍村里柿饼历史渊源、基本内容、制作技艺等来龙去脉。

　　我问：“村里是否还有柿树？”

　　答曰：“有。”

　　于是带我到一个叫西埔柯的地方，这是一片果园。时逢柿子初挂果时节，但树上挂果不多，看着杂草丛生，野藤乱绕，明显是一片已失管的果园。有些树干已呈现龟裂状，黑色的块状斑斑驳驳，树梢却是很高，须仰脖张望，即便如此，柿树仍然生存着。一棵几十乃至近百年的柿树，能够存活到今天，实属不易，它见证了乡村的历史，向人们展示着乡村的沧桑、岁月的变迁，也印证了坪洋制作柿饼的久远。

　　在上世纪大集体时代，坪洋村是饶平县水果部柿饼定点制作村。那时，化肥紧张，县水果部以加工100斤青柿两斤化肥（尿素）作为代工费，每年全村加工青柿约有6万斤，可得到约1200斤化肥，在那个时候，是有钱还买不到的紧销品，所以，坪洋的水稻也总是丰收，这也是以副业带主业的一种方式吧。制成的柿饼全部被县水果部包销。

　　柿是一个总名称，其种类甚多。有鸡心柿、镜面柿、四周柿、罗田甜柿、尖柿、牛心柿，等等。村中长老对我说，村里种的柿树俗名叫“牛头柿”，成熟的柿子呈四方形，在抽柿皮时较难操作，很容易破坏果肉层，不但减少果肉的重量，而且晒的时候还不容易成功，更重要的是这种牛头柿晒之后会略为变硬，影响口感。这或可印证那一片柿园近乎荒芜的原因吧。

　　现在，晒的柿饼是从外地收购来的俗名叫“水柿”的柿子，经过他们灵巧的双手，与吸取天地之精华，坪洋柿饼不论从色泽、口感都略胜一筹，使之远近闻名。

　　柿经过风吹日晒打露而成柿饼，成品的柿饼，其状圆扁，一筛筛，有大的、中的、小的互相相交，高低迭叠，鳞次栉比，目不暇接，甚是引人注目。柿肉呈现金黄色，似乎闪着光亮，并有丝锦连绵，那黄色的果肉使人的味觉受到极大的诱惑，入口软糯清甜。隔年的柿饼表面有一层白色的柿霜，比之刚成饼之时较有韧硬，此时将其撕开之后，可看到如同猪牛赤肉颜色形状的饼肉，品尝那一刻，香甜美味，入口绵甜，咀嚼生香，这是另外一种味觉。

　　坪洋村并不是周边最早晒柿饼的村。它后来居上，得益于省道在村旁经过，特别是省道扩宽提质之后，来往车辆人员川流不息，而晒柿饼就在公路一侧，中秋前后，铺开的柿饼一条街，过往人群往往停车驻足。是啊，它不仅满足人们的味觉，还是秋冬季节里赏心悦目的乡村中一道独特的风景线。

　　柿子的“柿”字同“事”字谐音，于是，生出了不少吉祥的话语。除了“万事顺意”的寓意之外，将柿子和苹果搭配，寓意“事事平安”，将柿子和花生搭配，寓意“好事发生”，由于成熟的柿子是红色的，也表达了人们祈盼生活红红火火的含义。谁都想沾上“吉祥”的喜气，晒柿饼时节，那些专业摄影的、业余摄影的，络绎不绝来到这里，当然更多的是一个手机便记录下来的快闪，推波助澜，这使柿农赚得盆满钵满，成了真正金色的、甜蜜的事业。

　　在这晒柿饼的地方，假如有一园古柿树，一缕缕阳光穿过树梢，照在金黄的柿饼上，照在店主的脸庞上，照在顾客的笑脸上……柿树下晒柿饼，柿树下卖柿饼，柿树下买柿饼，柿树下吃柿饼，柿树下听柿饼的故事，或者，去赶赴一场百年的约会，想想也是一件惬意的事呀。

 陆利平

编辑 翁纯 责任编辑 詹树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