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陈小坚

　　叶，从树上飘落下来。一片片，纷纷扬扬。像乐谱、蝴蝶、仙女散花、前赴后继的勇士……唯美，且悲壮。

　　我亲眼看着它们，在属于它们的季节，在枝干上冒出小小的绿芽，吐着舌头卖呆弄萌。它们的皮肤是如此娇嫩，像婴儿的脸蛋，吹弹可破，让人忍不住触摸和爱抚。阳光落在上面，它们仿佛对着我笑。那情景，充满诗情画意。每每走过，看到它们，就如一股力量，注入我单薄的生命之中。我站在它们面前，细细地端详，在心里默默地说话。像是说给它们听，又像是说给自己听。它们虽然不言不语，但又像知晓我的心意，听懂我的话，在风中不停地对我点头。

　　它们是那么轻，以至于飘落地面的时候没有一点声息，经不起风吹雨打，经不起季节变迁。随着时光飞逝，它们渐渐失去了绿色，有的叶片上有了褐色的斑点和划痕，之前柔软的一面已变得粗糙，失去了往日的生机。看着它们，仿佛听到粗重的喘息声，像一个个年迈的老人。我的怜悯油然而生。它们多像尘世中的自己！人生无常。我不也是一片叶子吗？它们经过的每一个阶段，我也经历着。我也会走过童年、青年，中年和老年，走向死亡，最后落地化为一抹黄土，从哪来还是往哪去。

　　我们总慨叹岁月无情，一切美好的存在都那么短暂。正因为短暂，故让我们忧伤，追忆，回味无穷而又无奈以对。残酷的是，并没有什么力量可以挽回过去了的一切——我们的容颜，我们曾炽热的情感，当然也包括秋天的落叶。你不可能让它们重返枝头，鲜绿如初。这是一种流逝，一种轮回。纵使它曾有惊世骇俗的生命华彩，也不能违背自然的规律。它们终将深入泥土，化为淤肥，滋养另一个新的生命，这是它们自身的延续与超越，也是它们美丽瞬间的永恒。

　　“何事秋风满地殇，亦曾凌风摇春光，化作春泥涅槃路，焉敢怀恨怨雪霜。”我想，这是落叶的写照，也是人世间所有美好事物的写照吧！来年，还会有绿色的叶芽从已经干枯的枝丫里冒出头来，我还是会走近它们，且依然会重复惊喜、感动、惋惜，忧伤和无奈。人生不就是这样吗？不断地重复，不断的失去和拥有，不断的受伤和愈合。再面对秋天的落叶，我想，它们并没有离去，它们只是换了一种方式，让爱重生，延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