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若荷
窄狭的通道,是由一面面背景墙板间隔起来的,偌大的展厅里,摆满了带有或浓墨重彩,或轻描淡写的自然山水画般纹理的石材,它们像画屏,竖立成夹道,迎接着四方远客投出的惊讶的目光。据说,这些石头先是进口于世界各地,然后再用玉石切割机精心分割而成的。当我小心翼翼地从一面面“山水丛林”间穿过,抬手轻轻地触摸,流淌在指尖的不仅是玉一样的温润,还有独有的光华,仿佛经过了数亿年的缓慢沉淀,刹那间透过指端穿越而来,将人的思绪引向悠远。一份惊喜从我眼睛里瞬间漾开。
那一幅幅散点透视的画风是这样而来的。深埋山体当中的石灰岩,经过了亿万年的海浪侵蚀、流水搬运,白色之中便会毫无规则地带有多色花纹了,剖面可以看到宛若天然的山水画,这些“画”,就像大自然的颜色一样清新,透过白天各种光线的反照让人眼花缭乱。上好的玉石质地细腻,纹理温婉,透光效果好,整体独特而又时尚,如果用它来做装饰材料,它的装饰会使整个空间生气盎然,充满大自然的气息。在我国古代,就有选取带有花纹的玉石制作画屏或制作镶嵌画的先例,听加工大理石的师傅讲,这种玉石便是大理石系列。
四月,沂蒙山区各地的花儿开了,春深时花香鸟语。人世间的花,海棠也好,芍药也好,我都不想辜负,就像我要奔赴的山东平邑石材城的花儿之约,在它“笔”下勾勒出来的花卉,在它“园地”里精心“培育”出来的生命,栩栩如生,形象鲜活。这花,是用美丽的汉白玉石雕刻出来的,是用朴素实用的大理石雕刻出来的,这一块块如魔方般散落的四方连续的花瓣,组合在一起就是一个美轮美奂的春呢。
曾几何时,石头是与贫穷联系在一起的。只要是靠山的村子,都被一堆堆石头围裹着,脚下踩的是石头,屋子垒的是石头,石头的灶台,石头的盛具,睡梦里做的也是与石头有关的梦。曾有一首出嫁歌,“石头峪,石头家,石头嫁妆,石头花……”农家多石屋,我小时候也住过,是沂蒙山区房屋建筑的特色。讲究的,在石屋门楣处嵌块石,雕个吉祥图案,有的是飞禽走兽,有的是富贵牡丹,习俗传承,寓意深远。在石匠手中钎锤叮当的敲击下,于岁月流转、烟火相继而来的家,便一点点兴旺起来,富贵有余了。有着富贵牡丹门楣的村庄里,阳光温暖,人际和谐,每一个角落都溢满幸福的气息,日子便也如溪水静静流过。
多石的村子,多石匠。三爷爷就爱以石为材,在上面雕刻,制作石槽、石磨、石臼,都是生活里离不开的物件。乡村里人家盖房,房基要用上好的石,那石也必须雕成长方形,平平整整,四四方方。斜的纹理刻在基石的任意一面,整齐有序地排列起来,垒出来的墙基像四月的斜风细雨,无一丝乱象。令三爷爷最遗憾的事,是没有把手艺传给下一代。他惶惑过,难过过,或许也以为,人工雕刻的手艺自此便不能后继有人了;也放弃过,现在盖房都用红砖灰瓦,谁还关注一锤一钎雕刻出来的石头,在意石上寓意深远的石花呢?
三爷爷始终不知道,这些石花或许永远都不用人工雕琢了,刀切大理石的机械,已代替了繁重的人工操作。而我所说的那种花,经历了这些专业设备的一次次抛光、打磨,直至雕刻成一瓣瓣半成品的花朵,曲线流畅,精致唯美,一件成品,就只用去短短几个小时的时间。高精密的数据玉石雕刻机的诞生,提升了石材经营加工的竞争优势,当一片片石花雕刻完成,经过认真选拣组合之后装贴在楼宇墙壁、地面、台面、廊柱之时,那种金碧辉煌,光彩夺目,怎能不让人流连忘返,倍加爱惜。
再也不怕唱起这样的歌谣了:“石头峪,石头家,石头嫁妆,石头花……”,你看,年轻的你,拥有这样一些精美的嫁妆,会让多少年轻的后生心生思慕,温软多情?再也不怕唱起这样的歌谣了,可知,这石的赠与,不单单是为平邑人民创造了财富,还为我们整个沂蒙山区的人民凭添了自豪。从这玉石林立的自然山水之间漫步走过,总有一种柔软的情愫在心头暗暗涌动,在那精美的玉石上面只停留一眼,时光已仿佛穿越了数千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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